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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鼎新的事情

2020-12-08叙事散文杨献平

鼎新的事情
■杨献平过年感冒,实在不是一个好事,卢生偏偏遇到。直弄得鼻子不通,头脑昏沉,四肢乏力,骨节疼痛。初一早上起来,找出鞭炮,在院子的树上挂了,用烟头点着,劈劈啪啪一阵,爆炸的火光闪耀着屋子中间的夜空。远处近处的鞭炮声一片接着一片。
鼎新的事情 ■杨献平
   过年感冒,实在不是一个好事,卢生偏偏遇到。直弄得鼻子不通,头脑昏沉,四肢乏力,骨节疼痛。初一早上起来,找出鞭炮,在院子的树上挂了,用烟头点着,劈劈啪啪一阵,爆炸的火光闪耀着屋子中间的夜空。远处近处的鞭炮声一片接着一片。烧好了热水,吃了一些感冒药,正要把买来的饺子往锅里放,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堂兄卢文。兄弟两个道了过年好。进了房里,卢生又拿起饺子,卢文见了,急忙拦住说,兄弟到我家里吃饺子,人多热闹。    卢文家就在“春风吹”饭店的后面。打开街门,兄弟二人走了进去。卢文的婆姨已经煮好了饺子,用盘子盛了,放在茶几上,卢文和卢生两人坐下,各自的碗里到了西红柿酱和醋,卢生吃了一个,说真香。卢文说是羊肉馅儿的。卢生笑了,脸上有些感激。
吃了饺子,卢文婆姨拿了白酒,又炒了几个菜,没几口,一瓶酒就见了底儿。卢文又拿了一瓶。喝了一会儿,卢生说,今儿个感冒了,不能喝太多。摸了嘴巴,就说我得回去睡一会儿。卢文也没有挽留,站起身来,把卢生送到自家门口。    这时候,天已放亮,太阳跃出地表,搭在一座楼顶上。大概心情之故,这一天的也像人一样,脸上挂着些许喜庆。卢生低头转过几条巷道,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回到家里,倒几杯水喝了,又吃了一次感冒药,把铺开床铺,一头倒了进去。    此后的数天,卢生再也没有出现过,几个哥们找他打牌,连他三十里外的老家西丰都找了,仍不见人影。哥们心里着急,聚在其中一家猜测,当中一个人的婆姨贸然说,该不会死了吧?众人呵斥说,大过年的,不能说倒霉话。    元宵的前一天,几个人凑不成一桌,就又来到卢生家,大门紧闭,柴烟不闻,俨然空宅。一哥们绕到后墙低矮处,纵身跃上,蹲在墙头上拍了襟前的土灰,叫了一声卢生,随后跳下。进屋一看,被窝里似乎有人,蒙得严实,头发丝都不外露。掀开一看,果然是卢生。伸手探了鼻息,已然故去多日。哥儿们怕卢生之死有什么意外,打电话报案,县刑警队法医来到,检查一番,说是猝死,绝非人为。说完,收了500块的鉴定费,驱车离开。    哥儿们几个虽很悲伤,但人死安能复活?按当地规矩,拉到镇外数十公里的戈壁滩上,浇了汽油,点火焚烧。大火熊熊,人肉焦糊味道刺鼻,众人躲出好远。火焰熄灭,上去再看,心脏仍还完好,色泽红润;牙齿尚存,质地惨白。几人胆寒,毛发竖起。但按乡俗,凡未婚男女死者,不可入坟。拉到戈壁滩上,点火焚烧,还必须烧得一丝不剩,方可投生。其中一哥们胆子较大,拿铁锹将心脏斩成数块儿,再倒了汽油,与牙齿一起,再度焚烧,直至完全成为灰烬。    鼎新镇人听了,一片唏嘘,说,人怎么这样不经事儿,一眨眼就不见了。此时镇人正在喝酒热潮当中,自然也有了几分“人生几何,对酒当歌”的悲怆感和豪迈气度,喝酒当中,自是多了一些“今日有酒今朝醉”的消极成分。    卢生之死,虽在镇人心中刮了一阵旋风,但很快平静,生活无比真实,镇人虽不懂得更多深奥道理,但已经和面临的生活会全盘告知。    卢生生前,先是因盗窃被判入狱,三年归来,在鼎新租了房子,开了一家茶园,专营色情之事,镇人恨,但也无法阻止。来此行苟且之事的大都是公家人,驱车或者搭乘班车,最多一个小时,电光石火,乍和又分,卢生坐收色利,日子也很富裕。镇上富裕人家的男人也常涉足,与外地的小姐云雨一番,尽欢而散。卢生知道,但恪守职业道德,决不泄漏半句。还有一些男人,对自家婆姨忠心耿耿,即使有机会,也一尘不染。镇东的杜琪琳既是一例,其婆姨常对人说,我即使给他200块钱,让他嫖一次风他都不敢。杜琪琳听了,口中不言,心中气愤,又加上夫妻关系不好,婆姨腰带宽松,常在酒后牢骚,大声骂娘。春节后的一天,饮酒之间,又与婆姨燃起战火,婆姨对面又说了上面的话儿,杜琪琳说,老子这次一定付诸行动。转身走出大门,径往茶园而去。谁知,在卢生死之前,小姐们已经休业,纷纷回家过年去了。杜琪琳眼见铁锁,方才想起,昔日在大街上和自己眼皮底下扭来晃去的小姐们已不复在焉。    此后数日,鼎新镇的事情已和卢生无关,一个死去的人,等就如同空气一般,可以想到,但感觉不到。元宵节这天,镇政府组织了秧歌队,在老旧的戏院广场进行表演,四面村庄的男女老少来了不少,锣鼓、唢呐、横笛,伴奏着涂脂抹粉的姑娘媳妇,在干硬的水泥板地上,在众多人们的目光中,在春意料峭的风中,滴滴答答,扭扭摆摆,持续了整整一天。    再一天的太阳升起,春节已宣告结束,所有的事情都要发生、展开、连接和结束。卢生死了,并不代表小姐消失,只是换了一个代理人而已。各家店铺正式开门营业,农人们也开始往地里运送春肥,沉寂了一个冬天的干燥田地又扬起了灰尘,村人们知道,再过一个月两个月,鼎新镇干枯的树木,就又迎来了春天和绿色,许多的事情,有关的和无关的,正在大地上和人世间接连发生,没有预兆,没有形状……什么都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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