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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诗》是永远的“盈盈一水”

2020-12-08抒情散文修江
称《诗经》为《诗》,是我的一种习惯。陈丹青说到艺术,用了一个很形象的词:水汪汪。他说,艺术需要一种水汪汪的东西。言外之意,画画要有情感,唱歌要用心灵,写诗要具灵魂,做人要显灵秀,而实现这些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率真”。《诗》就是一潭水汪汪
  称《诗经》为《诗》,是我的一种习惯。   陈丹青说到艺术,用了一个很形象的词:水汪汪。他说,艺术需要一种水汪汪的东西。言外之意,画画要有情感,唱歌要用心灵,写诗要具灵魂,做人要显灵秀,而实现这些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率真”。   《诗》就是一潭水汪汪的诱惑,初涉水中,感受到的便是满身的清凉与舒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所谓一人,在水一方”;“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扬之水,不流束薪”;“汶水汤汤,行人彭彭”;“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泌之洋洋,可以乐饥”……纵然有着两千余年的时光流转,写满两千年的世事沧桑,这些流水的影子依然鲜活如初,像童年时漫步的小河边,卵石铺地,鲜花盈岸。也许就是这些流水,使得千年的诗歌不腐,使得千年的波光不断,使得人类在临水自照时找到最初的梦想,也在行路艰辛时获得暂时的休憩。水啊,是一点难以割舍的悠悠情愫。   如果说西方世界的精神理想集中在伊甸园的话,那么,中国文化的最早源头应该是诞生在水边。伊甸园是曾经的乌托邦,没有痛恨、贪婪、痛苦和丑恶,但因为人类拥有了智慧而被无情的赶出园子,归家就成了断不掉的渴望,从他们的观点看来,人类要获得幸福与安闲,只有保留一种愚昧的状态,这是西方悲剧式的人生思维。我更欣赏中国关于人类产生的传说,我们的始祖是女娲,她在水边玩耍时,因为感觉孤独而仿照流水的影子用黄土抟制了人类,水与土的交融融进智慧和思想,仿佛没有丝毫神话的成分。于是,从此开始,中华民族与水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伤感时到水边散步,恋爱时于水边约会,甚至生命降生时就能在水中自由的游弋,许多人绝望时也是在水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种生命解读少了许多虚幻的成分,多了几分现实的色彩,和平日的生活密切关联起来,显出活泼与亲切,也颇合农业文明水与土共同培育谷物,养育人类的特点。   《诗》就营造了这一处水的意境,其中的水是一种诗意的水,也是生活中、现实中的水,人们把明月清风、悲欢离合以及生命诉求用流水的形式表达出来,用生长在水中、水边的草木鸟兽表达生老病死、人生情趣。桑间濮上的相互奔逐,之子于归的苦乐滋味,远征归家的强烈冲动,不为理解的愤懑呼喊,关雎之鸣叫,葛藤之缠络,蟋蟀之奔跃,桑椹之叶落,沧浪之水清也好,浊也罢,风过之后涟漪泛起也好,雨雪霏霏也罢,都是关乎衣食住行,都是“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由此我们也可以知道,在农业文明时代,人们是以劳动为荣,以收获为骄傲的,农业本身就是诗的最伟大的命题和最基层的素材,我们分明能从中读出劳动的快乐,植根于土地的幸福。农业文明凋落后,诗的韵味也就随之烟消云散,埋葬在现代文明的汪洋大海之中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土地与河流是使得《诗》飞翔的双翼,而流水又奏响了前进的序曲。   可是,诗毕竟是诗,生活也永远是生活,诗歌是日常生活的影子,永远也不可能是生活的全部,反过来,影子不是生活,生活也不能没有影子,水边的瞩望就是生活的幻想,桃源之径虽然遥远渺茫,毕竟很多人试探过,驾着小船,溯流而上,找寻“仿佛若有光”的“豁然开朗”,那是对于灵魂深处,精神源头的探求。   我们永远难以忘记那一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这一首《秦风•蒹葭》虽然不是《诗》的首篇,但却可以作为整个民族几千年寻梦史的整体写照,道出了诗与歌的内中三味:秋水茫茫,水色的光影中荡漾着人类最原始的梦想,人类最早的行走也好像是在这一处水边吧,返回自己的家园,灵魂的家园,是每个人心灵最深处的欲念,而通往家园的路又总是路远迢迢。山水望尽,历尽艰辛,烟雾迷蒙中,家园好像就在前方,但当走近时,才发现是一个美丽的幻影。家园永远是“在水一方”,希望又总给人以前进的动力,所以,探索而后失落,又在失落中不停的探索,就构成人类循环不止,永不停息的对于梦想与理想的追寻。   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曾经拥有的是多么的弥足珍贵,童年过后,才明白世界的单纯不仅仅是简单的游戏组合,然后,怀念五十年代的手风琴,八十年代的小人书,甚至上个世纪末尾的喧嚣与躁动。艺术就是这样渐渐远离今天的生活的,隔着岁月的帘栊,在朦胧中回味,回味中调制,调制多了几分想象,象浮在空中的玲珑楼阁,摸不着,但总可以遥望。“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情感的距离对于生活来说意味着孤单与痛苦,对于艺术来说则是最适当的位置,人们欢迎出生的朝阳,因为太阳已经整夜未回,人们又依恋将坠的夕阳,因为太阳又将暂时告别世界,但红日当头的时候,人们或者忽略它的存在,或者厌恶它的炎热,因为从感觉上说,它离大家有些近。艺术是需要距离的,是需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来填补的,就是这个距离,舍此,人生将变得索然无趣:“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谓宋远?跂予望之。”   然后就提到了教育,教育是需要理想的,这份理想当然不是课堂上的一、二、三、四,也不是试卷上的你是我非,假如只是满足于匠气的雕琢,也就只能循环着单调的路,如果想要举起艺术的大纛,则非有隔开当下的勇气。上个世纪初年,夏丏尊就说过这样的话“学校教育到了现在,真空虚极了,单从外形的制度上、方法上,走马灯似的更变迎合,而于教育的生命的某物,从未闻有人培养顾及。好象掘池,有人说四方形好,有人又说圆形好,朝三暮四地改个不休,而于池所以为池的要素——水,反无人注意。教育上的水是什么?就是情,就是爱,没有了情爱,就成了无水的池,任你四方也罢,圆形也罢,总逃不了一个空虚。”此话何如?   然后再回到《诗》,也许,只有童年的歌唱才能发出这样的如天籁般的声音:自然,纯粹,诚实而又澄澈见底。每一次与《诗》的邂逅都有一种不期然的感动,而每一次夜晚的相约又使我在期待中多了一点遗憾,就是几乎没有一个版本把“诗经”里面的“经”字去掉,从而使这场童声的合唱更纯净,一个“经”字,就掺杂进某些道义的成分,使人联想起古中国道德桎梏中那抹悲戚的影子,好在“诗”就是诗,假面掩不住天真,或者,言传已久,一旦去掉了“经”字,大家倒多了几分生疏,言语中少了一个铿锵的节奏,就算“诗经”二字也是一种诗意的搭配吧。   既然不是安身立命之学,就应该还原《诗》的本来面目。一种文化要属于与生活的一部分,就必须有适合文化生长的土壤,当农业文明的脚步渐行渐远,我们在城市的钢筋熟泥中迷失了一种方向的时候,《诗》也就仅仅成了书本上的文字和试卷上的答题。不能够融入人的心灵之中,文字也就失去了意义。还原人们对于土地的热爱,才能真正的还原诗歌的民间性,关键的在于使大家认识到一种危机,一种失去了土壤与根基,渐渐踏空的危机。   文学经典里是需要有潺潺的流水、嘤嘤的鸟鸣的,需要人性根本的关怀,它要浸润到一丝一缕的人生况味里,化成最后的“一点温情”或“一声长叹”。我们的教育,不正是需要这些柔性的东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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