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西行前夕
2020-12-08叙事散文安永红
西行前夕九月二十一日,上了该上的课,给学生布置了该布置的作业,给相好同事托付了该托付的事项,请了难定日期的事假,提前半小时离了校,家也没回,经过杨家山直接去了轩口窑。西斜的阳光照得这个传说中与轩辕皇帝有关而且几乎同名的小村庄一派辉煌。肩负我
西行前夕
九月二十一日,上了该上的课,给学生布置了该布置的作业,给相好同事托付了该托付的事项,请了难定日期的事假,提前半小时离了校,家也没回,经过杨家山直接去了轩口窑。
西斜的阳光照得这个传说中与轩辕皇帝有关而且几乎同名的小村庄一派辉煌。肩负我们全家和轩口窑全庄人的使命,我腹中涌动着一股劈山救母的豪壮,那句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有名诗句在我胸中来回冲撞,几欲诵之于声了。
常青不在。我以为人们变了卦,叫我千里走单骑,可我这人谋略与韧性有余而胆气不足。万一如人们常说的那样,领人时需舌战群徒过五关斩六将,危急时刻还得当阳长坂坡的一声大吼才能镇住群雄全身而退。但我一介书生,自娘胎里就手无缚鸡之力。我恨起了轩口窑男人的言而无信。邻居老大娘说常青上地去了。我就坐在庄上,瞅着轩口窑人上地回家必经的两个路口,虑着一路西行将如何应对各种有可能遇到的人与事,算着列车在天水站启程之前的所有时间内红社路上面包车花用多少时间在家整理行装花用多少时间而常青应该至迟几点几分回家。辨认着路口上下过往的人,恨着常青的拖泥带水,想着怎样穿衣更像个老农才不致遭人打劫。在望眼欲穿的时间里,觉着准备一马当先冲锋陷阵的我被常青生拉硬拽,定要像曹刿那样让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竭然后让自己一鼓作气,只是我耐不住一鼓而呼之前的煎熬。
当常青吆着牲口掮着木犁像矛盾在那篇散文里描绘的那幅画一样,出现在那个与天相接的路口时,我已经没有了等待的耐心,也就无所谓地坐着,连看一眼木犁在人肩人在牲口之后映在天幕上的激动兴趣都没有。常青走到跟前问了声把你等得时间长了,我埋怨着说,走了有人管哩么,把你急着咋哩吗?常青唉了一声说,当面都答应得人眉人眼的,我走了就没人管了,我记着只有那么一垧地的麦子,还不如自己种上。我说,赶快收拾,要不就连不上时间了。
常青走路一阵风。去了老院又走了另外几家,返来时拿着几封信,见兄弟喂了牲口又打扫着牲口圈,就嘱咐兄弟喂好鸡和猪,看好门户,并让母亲把念书的娃娃的饭做到时间上。包里塞进两件毛衣,一件淡红,一件深红,似乎都是女人穿的,或者男人女人穿上都不太合体的那种颜色和款式。又塞进七八个红心苹果两个馒头,包儿也就塞满了。背起包说走就走,我得跨大步子提高速率才能赶上。
快到我家巷道口,我给常青说,你头里走,到王亮儿家把详细情况打问一下,把王秀娟家对面那个小卖部的电话号码抄一下,我收拾了东西,随后就赶着来了。进屋,炕头上放着棕色中型背包,旁边摞着两件毛衣一件毛裤,摆着十个熟鸡蛋。把鸡蛋夹在毛衣毛裤中间装进去,把牙刷牙膏小缸装进包里,空闲处又塞满了红苹果。从衣柜里取出钱,把八百元的百元大票装进妻子昨夜缝制的裤衩小兜,又把二百元的零钱装进毛衣下边衬衣的左上兜里。穿上搁置柜底的那件灰麻色西装,蹬上只有上地才穿的那双补过两次的球钉底胶鞋,把自己武装成了一个地地道道土气十足的庄稼人。
常青在樊河与牛头河中间的那个小卖部旁边的路边,站着等我。我走到跟前,他似乎才猛然发现了我。我问:都弄清楚了?他说,王亮儿妹子在石河子唻,说新疆没有白土却有个奎屯,就在克拉玛依和石河子中间,轩口窑人就在奎屯哩,王亮儿妹子说,她认得你妈,你妈去的时候吐得黄沙盖面的,一到了地方就害病着哩。
我五脏似焚,恨不能插翅一步飞到那个叫奎屯的地方,恨不能像电视上的神仙一样挥手一指替母亲立刻解除病痛。常青还说,王亮儿说唻,到乌鲁木齐下火车,就已经黑了。到石河子都要坐八个小时的班车哩,奎屯还远。第二天早晨才发车,乌鲁木齐要住一晚上哩。说乌鲁木齐车站上有个开旅馆的女人,是曹(方言,意即咱们)清水人,让曹两个在那儿住一晚上。王亮儿还给曹写了个详细地址呢。说着,给了我纸条,我装进了西装下兜里。他又说,全福给了三百元,让调过路上用哩。存有给女人捎了一百元。碎求儿给女人捎了一百元,说是怕女人不回来吃不饱了让买着吃哩。我还拿着五百。这一千元,我到底不敢装。他微微抖动的声音表示着一种真的怯意,我不想拔刀相助都不行了。我说,到桥头那一边的厕所里了,你把你的五百元顺袜子装下去,踏在脚板底下,把再的给我,袜子没烂吧?
厕所里出来,坐到面包车山,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客位才满。当面包车爬上停车场上边的三百多米陡坡,快到坡顶与街面相接的地方,车身一个抖跳,我一眼瞥见西山衔着太阳,感到当的一声,分明是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还有现在的那个少儿节目里与电视机前的少儿朋友相告别的那句话:天线宝宝该说再见了。只说了一遍。太阳就被人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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