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 王
2020-12-09抒情散文huhuaqiang
老 王我和老王是“忘年交”。老王六十多岁,大我二十多岁,但是他到这个学校老才两三天时间,我们就很谈得来了。和他相处,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没觉得他是一个领导,他甚至比好多年轻人还要活跃得多,比好多领导要随和的多,这是我一开始
老 王
我和老王是“忘年交”。 老王六十多岁,大我二十多岁,但是他到这个学校老才两三天时间,我们就很谈得来了。和他相处,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没觉得他是一个领导,他甚至比好多年轻人还要活跃得多,比好多领导要随和的多,这是我一开始就愿意接近他的原因。 由于诸多原因,这个剑桥高中课程教育中心到半期的时候就已经混乱得不行了,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崩溃的边沿。学校不得已,才换掉了原来的负责人,聘请他来主持工作。据说他已退休好几年,曾经在市里一所很有名的中学做过近二十年的副校长,专管德育,在这个方面他完全可以算是一个专家了。他的到来,简直就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他给处于困境的学校老板带来了希望,也给我们这一群几近绝望的“打工者”带来了希望。即使他在第一次教职工大会上的发言很低调,也并不影响我们对他期盼,相反,我们还认为这样谦虚稳重的人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他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活跃开朗更是增添了我们对他的信心。 他开始找人谈话,尤其是我们几个做班主任的。但我发现有的班主任是主动接近他的,于是我便稳起不动了。第二天,他主动找到了我,向我了解班上及其整个中心的情况。他掏出一包烟丢在桌子上,我们俩就一根接一根地抽。他的烟瘾极大,看他的牙齿就知道;他的“话瘾”更大,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起码比我的话多五倍。这样,我们马上就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都知道,要管理好这个学校关键不在老师而在学生。老师都是招聘来的,几乎也可以说“挥之即去”,但这里的学生却个个来头不小,几乎全是富翁子女,有的还是高干子女,他们不读正规的普通高中而来读这样的学校,除了图捷径出国之外,也可以想象到他们的文化水平有多差,以致他们根本不敢去读普高。近半个学期来,我亲眼见了原来的主任差点被学生殴打,亲眼见了老师们上课时所遭到的尴尬,亲眼见到了寝室的生活老师被学生折磨得狼狈不堪,也亲眼见了男女学生交往的荒唐甚至无耻。我跟老王说,这就是这儿的现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潇洒开朗的老王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爽朗一笑,而是突然显示出了沉重的神情,我知道其实他还是心中没底,尽管他有着那样不俗的阅历。 文章写到这里,我突然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不写老王是如何来治理这个学校的事情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只干了半个学期就走人了,而且是失败而去的,因为这个“学校”现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他都六十多岁了,以前又有着很好的名声,再加上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说他的这段“难堪”的经历了吧。 除此之外,印象最深的是跟他一起喝酒和唱歌。一次偶然谈起喝酒之事,老王突然说,喝酒吗,我还算个高手,不信哪天我们来战几回合。我们自然是相信,但并没有当真他要“战几回合”。有个周末,放学后他真的把我们几个老师叫住,笑着说走吧我请客,露着被烟熏黑的两排门牙,一个老天真!于是就到犀浦镇去喝酒,记得是四个人喝了三斤白酒,还有几瓶啤酒,老王喝得最多,他果真厉害。出得门来,他又说去卡拉OK,于是大家又去卡拉OK厅,这便又让我们见识了老王的歌喉,真的,他的声音确实不错,而且音也唱得很准,情也抒得恰倒好处,我们差点把巴掌都拍肿了——既有赞赏的成分,也有怂恿的成分,还有一点巴结的成分。老王越来越来劲,到最后终于把嗓子给唱沙了,兴尽而还。路上,他告诉我们,以前他教过好几年的音乐——沙着嗓子说的,很得意! 还有一件事就是老王借书给我看。书的名字叫做《你其实很棒》,是一个在北京的一所私立学校教过书的江西人写的,文字很粗糙,但揭示的问题很深刻,就是关于私立学校如何办学和学生如何教育的问题。故事背景确实与我们当时所处的环境差不多,于是他就把书借给我看,其实,我感觉到他是想让我看了之后从中去学几招然后提供给他,他就用来治理我们的学校。哪晓得,我看了之后把那本书批得“体无完肤”。我说,既然作者说是自传小说,亲身经历,他说他如何能干,后来学校又如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他为何又跑掉了呢?只能说明真实情况并不如他所言,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这样说,其实就等于告诉了老王,别做梦了,没有灵丹妙药。老王很没趣地把书拿回去了。过了两天,对这件事他好象还意犹未尽,又找到我说,你说你喜欢写文章,你就把我们学校的情况写一写吧,想看看你的看法。我说,算了吧,我要写出来还不把你怄死。你别为你写不出来找借口,他说。我知道他在用激将法,于是说,两周后交卷,再换你一顿酒喝。两周后,我写了一个叫做《隐痛》的中篇小说,打印了厚厚的一本交给他。那以后他几乎一个星期没有跟我说话,我以为他真的生我的气了。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走,到办公室去喝茶!他冲了两杯毛峰,把我那一本稿纸往桌子上一放,叹息了一声,说:“知我者,兄弟也!”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嘿嘿笑着品起了茶。“你说我的经验在这里已经过时,空有热情而无回天之力,我基本接受;”他说,“不过,你小说最后的结局是学校要垮,是不是也太悲观了一些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应该如此罢了,于是就这样写了。“学校后来的情形真的被你不幸而言中了!”这是老王后来对我说的话。接着他又说,真的得承认,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我那些经验确实不适应现在民办学校的管理了,看来我真的得“与时俱进”啦。他是笑着说的,露着被烟熏黑的门牙,非常真诚。 那个学期结束,全体师生云散。分手时老王曾留了个电话给我,后来几次都想跟他联系,问问他的近况,号码都拨完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射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许是自己过得仍然很累,不愿去打扰他;也许怕钩起他对那段往事的难堪回忆。 不过,老王,反正我知道你和我还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我心里就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了。等到放暑假,我一定要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好好地干一顿酒,唱一次卡拉OK! 2006-5-16
我和老王是“忘年交”。 老王六十多岁,大我二十多岁,但是他到这个学校老才两三天时间,我们就很谈得来了。和他相处,一点也不觉得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也没觉得他是一个领导,他甚至比好多年轻人还要活跃得多,比好多领导要随和的多,这是我一开始就愿意接近他的原因。 由于诸多原因,这个剑桥高中课程教育中心到半期的时候就已经混乱得不行了,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崩溃的边沿。学校不得已,才换掉了原来的负责人,聘请他来主持工作。据说他已退休好几年,曾经在市里一所很有名的中学做过近二十年的副校长,专管德育,在这个方面他完全可以算是一个专家了。他的到来,简直就是“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他给处于困境的学校老板带来了希望,也给我们这一群几近绝望的“打工者”带来了希望。即使他在第一次教职工大会上的发言很低调,也并不影响我们对他期盼,相反,我们还认为这样谦虚稳重的人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他的与年龄不相符的活跃开朗更是增添了我们对他的信心。 他开始找人谈话,尤其是我们几个做班主任的。但我发现有的班主任是主动接近他的,于是我便稳起不动了。第二天,他主动找到了我,向我了解班上及其整个中心的情况。他掏出一包烟丢在桌子上,我们俩就一根接一根地抽。他的烟瘾极大,看他的牙齿就知道;他的“话瘾”更大,说起来就滔滔不绝,起码比我的话多五倍。这样,我们马上就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都知道,要管理好这个学校关键不在老师而在学生。老师都是招聘来的,几乎也可以说“挥之即去”,但这里的学生却个个来头不小,几乎全是富翁子女,有的还是高干子女,他们不读正规的普通高中而来读这样的学校,除了图捷径出国之外,也可以想象到他们的文化水平有多差,以致他们根本不敢去读普高。近半个学期来,我亲眼见了原来的主任差点被学生殴打,亲眼见了老师们上课时所遭到的尴尬,亲眼见到了寝室的生活老师被学生折磨得狼狈不堪,也亲眼见了男女学生交往的荒唐甚至无耻。我跟老王说,这就是这儿的现状,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潇洒开朗的老王并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爽朗一笑,而是突然显示出了沉重的神情,我知道其实他还是心中没底,尽管他有着那样不俗的阅历。 文章写到这里,我突然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不写老王是如何来治理这个学校的事情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只干了半个学期就走人了,而且是失败而去的,因为这个“学校”现在都已经不复存在了。他都六十多岁了,以前又有着很好的名声,再加上是我的朋友,我就不说他的这段“难堪”的经历了吧。 除此之外,印象最深的是跟他一起喝酒和唱歌。一次偶然谈起喝酒之事,老王突然说,喝酒吗,我还算个高手,不信哪天我们来战几回合。我们自然是相信,但并没有当真他要“战几回合”。有个周末,放学后他真的把我们几个老师叫住,笑着说走吧我请客,露着被烟熏黑的两排门牙,一个老天真!于是就到犀浦镇去喝酒,记得是四个人喝了三斤白酒,还有几瓶啤酒,老王喝得最多,他果真厉害。出得门来,他又说去卡拉OK,于是大家又去卡拉OK厅,这便又让我们见识了老王的歌喉,真的,他的声音确实不错,而且音也唱得很准,情也抒得恰倒好处,我们差点把巴掌都拍肿了——既有赞赏的成分,也有怂恿的成分,还有一点巴结的成分。老王越来越来劲,到最后终于把嗓子给唱沙了,兴尽而还。路上,他告诉我们,以前他教过好几年的音乐——沙着嗓子说的,很得意! 还有一件事就是老王借书给我看。书的名字叫做《你其实很棒》,是一个在北京的一所私立学校教过书的江西人写的,文字很粗糙,但揭示的问题很深刻,就是关于私立学校如何办学和学生如何教育的问题。故事背景确实与我们当时所处的环境差不多,于是他就把书借给我看,其实,我感觉到他是想让我看了之后从中去学几招然后提供给他,他就用来治理我们的学校。哪晓得,我看了之后把那本书批得“体无完肤”。我说,既然作者说是自传小说,亲身经历,他说他如何能干,后来学校又如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他为何又跑掉了呢?只能说明真实情况并不如他所言,他是个“理想主义者”。我这样说,其实就等于告诉了老王,别做梦了,没有灵丹妙药。老王很没趣地把书拿回去了。过了两天,对这件事他好象还意犹未尽,又找到我说,你说你喜欢写文章,你就把我们学校的情况写一写吧,想看看你的看法。我说,算了吧,我要写出来还不把你怄死。你别为你写不出来找借口,他说。我知道他在用激将法,于是说,两周后交卷,再换你一顿酒喝。两周后,我写了一个叫做《隐痛》的中篇小说,打印了厚厚的一本交给他。那以后他几乎一个星期没有跟我说话,我以为他真的生我的气了。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走,到办公室去喝茶!他冲了两杯毛峰,把我那一本稿纸往桌子上一放,叹息了一声,说:“知我者,兄弟也!”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嘿嘿笑着品起了茶。“你说我的经验在这里已经过时,空有热情而无回天之力,我基本接受;”他说,“不过,你小说最后的结局是学校要垮,是不是也太悲观了一些呢?”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应该如此罢了,于是就这样写了。“学校后来的情形真的被你不幸而言中了!”这是老王后来对我说的话。接着他又说,真的得承认,这个社会变化太快了,我那些经验确实不适应现在民办学校的管理了,看来我真的得“与时俱进”啦。他是笑着说的,露着被烟熏黑的门牙,非常真诚。 那个学期结束,全体师生云散。分手时老王曾留了个电话给我,后来几次都想跟他联系,问问他的近况,号码都拨完了,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发射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许是自己过得仍然很累,不愿去打扰他;也许怕钩起他对那段往事的难堪回忆。 不过,老王,反正我知道你和我还生活在同一个城市,我心里就有一种温馨的感觉了。等到放暑假,我一定要给你打电话,约你出来好好地干一顿酒,唱一次卡拉OK! 2006-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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