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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不挂窗帘的荷兰

2020-12-10叙事散文张乃光
荷兰是一个毫不掩饰地袒露自己的国家,这是我从荷兰境内经过特别是到了阿姆斯特丹后得出的印象。在这里,随处可以见到很本色的东西,包括自然,包括人。这种袒露,一进入荷兰境界便很分明地表现出来。眼前是延绵不断天然的绿色。它像无边的细密的泉水从地底下
  荷兰是一个毫不掩饰地袒露自己的国家,这是我从荷兰境内经过特别是到了阿姆斯特丹后得出的印象。在这里,随处可以见到很本色的东西,包括自然,包括人。   这种袒露,一进入荷兰境界便很分明地表现出来。眼前是延绵不断天然的绿色。它像无边的细密的泉水从地底下冒出,又悄无声息地漫漶开来,浸润着缓慢地铺展开来的平地,淹没了不时隆起的低矮的山丘。富有曲线感的草丘,像一个青春勃发的少女子,一丝不挂地斜躺在金色的阳光里。天空蓝得透明。草坪像编织精致的地毯,正等待着尊贵的脚踏上跳舞。帷幕早已拉开,或者根本就没有帷幕,眼前的景致一览无余。    车上的人,都目不转睛望着车窗外的绿色。这是一种没有任何伪饰成分的绿色。   当大巴滑过一片绿色的草地,车窗外延展开来的绿色中撒落着斑斓的色彩,三三两两的荷兰奶牛出现在草地上。它们悠闲自得地吃着草,有时抬起头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驶过的大巴。心情随之也像那绿草地一样舒坦。   “啊啊,这么好的草地,这么好的奶牛!”我身旁的彝族作家米切若张望着车窗外,两只眼睛便突然闪烁着晶亮的光泽。米切若张说他想起了发生在云南某地为发展旅游业而恢复举办的斗牛节上的一件往事。这件事至今一想起来还让他心绪不宁。   在那次赛事上,米切若张说,作为来宾的他,在斗牛即将开始时突然看到一个山里少年从观众堆里跑出,冲进会场,双手紧紧搂住牛的脖子,用自己的脸紧贴牛的脸,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他舍不得朝夕相处的伙伴就要被屠杀。   “呵呵,真好啊,能在这样一片望不到边的草地上不受惊扰地吃草!”米切若张梦呓般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羡慕。车窗外阳光下悠闲自得的牛群一定让他想到了什么。   我也受到感染,定睛望那些毛色斑斓的乳牛,它们在碧绿的草地上慢慢走动,毫不矫揉造作,这是一幅最天然的画面。   与刚经过的比利时相比,荷兰更接近自然。我喜欢这种自然。如果说比利时是贵族,荷兰则像个平民。我们乘坐的大巴无声地在绿色之中滑动,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触的感觉无处不在。草地,绿树,栅栏,木屋,洋溢着田园牧歌般的情调。同行中有人说,荷兰更像东方国家。   当大巴带着我们来到阿姆斯特丹,立即有一种沿着时间隧道回到中世纪的感觉。导游邬小姐带着我们首先参观了绿荫掩映着的木鞋厂。我们看到了最原始的木鞋,最古老的工艺。一个身穿黑色短袖衫、浅蓝牛崽裤的荷兰小伙子在一台车床前表演制作木鞋。一双双形式各异的木头鞋子陈放在他周围的墙上,散发出木头的清香,使这个阿姆斯特丹的中午弥漫着温暖的人情味。车间外,一间人字型屋顶的精致小屋前摆放着一双硕大的木鞋,同伴们纷纷把脚踏进鞋里摄影留念。我也跟着照了一张。   照片出来后,一个一米八零的男子穿着一双巨大的木鞋,立在一座木屋前,活像童话国中的怪人。我觉得自己回到了自己,回到了潜意识中一种很熟悉的境界。我的妻子说她从未看过我有这样的笑容,我平时的笑总有某种做作的成分。呆望照片,我常常有做梦的感觉。   荷兰确实像一个童话中的国家,单纯而明朗。它的绿色常使我想起童话读物上那些插图的颜色。从老皇宫、新教堂,到水坝广场一路漫游,进入眼睛的是一幢幢尖顶的有着密集窗户的古老房屋。在水坝广场,我看到了一群群在广场从容散步的鸽子,看到了悠闲的马车。广场上站着身穿古代服饰、头戴着面具的人,如果不看到他们的眼睛在转动还以为是立在广场上的雕塑。   当我们来到风车村,再次进入无边的绿色时,散散的阳光下,我再次强烈地感到了与大自然十分接近的那种感觉。这种接近感,无处不在,无时不在,像空气,像阳光。这些风车据说是用来发电的。阿姆斯特丹人至今还像孩子一样保持着对大自然母亲天然的依赖。对于他们来说,似乎不存在反璞归真的问题。在绿色的大地和澄澈的天空之间转动着的风车,使眼前的风景因此而生动起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在这里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以风车为背景,照相。没有风,画面上的风车车翼静止不动,像一对大蜻蜓的翅膀。风车和草地前面,有蓝色的河流,还有丛生的水草。一张长长的河堤上,坐着两个恬静的荷兰少女。我邀她们一起照相,她们毫不扭捏地答应了。   在阿姆斯特丹临河的街道,很少看到机动车辆。空气异常的好,河水很清。让我吃惊的是,在河岸上和街道两侧,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自行车,都被它们的主人用锁固定在栏上。导游邬小姐说,荷兰是欧洲自行车最多的国家。这些自行车的主人都去附近的上班地点上班去了。下班后他们就会来这里骑上自行车回家。   这是一个崇尚朴素生活的国家。   然而,在一家名为“南天酒楼”的中餐馆吃过晚饭,天一下子黑下来之后,导游带着我们去逛阿姆斯特丹的夜景,绿色的荷兰瞬间变了模样,我看到的是一个绮色的阿姆斯特丹。   一条不太宽的运河上,梦幻般闪动着无数别致的小桥。桥的两侧是像用积木搭成的各式小巧的阁楼。河水在灯火中模糊成一片,临河的所有的橱窗却都亮了,红红紫紫的灯光透出诱惑的性感。我看到了橱窗内以各种姿式坐着的白、黑、黄不同肤色的女郎,以白色皮肤的居多。她们穿着三点式的衣裤,有的甚至全裸着上身,把线条流畅的身体暴露在橱窗内,裸露给所有的游客。她们对过往的游人抛出各种媚眼,有的还做出各种挑逗的姿式。一路行去,不时见有一些游客停下脚来。橱窗小姐马上频频用各种挑逗的姿态呼唤着男人。有的游客的影子犹豫着飘了进去,橱窗女郎随即打开通往屋子的一扇小门。走在我前面的L突然身子一闪,原来是被一个橱窗女郎的飞吻所击中,大家于是一阵笑。   我有些吃惊。我从未看过这么开放的场面。我和几个同伴从橱窗前匆匆走过,眼光也像灯光一样迷离。   据导游邬小姐说,历史上的阿姆斯特丹是以每户人家门的面积大小来交纳税费的,所以不纳税的窗户自然就变大了。这些临街的窗户,如今成了橱窗女展览自己的最佳场所。   一路上,冷不丁会有人从橱窗旁的门中走出。其中不乏有华人模样的人,他们出来时,把头上的帽子压得很低,然后往橱窗旁一闪。看来都是训练有素的人,懂得什么时候不该遮掩,什么时候该遮掩。   我们走完临河的街道,折身往回走。突然间,“哗喇喇”一声水响,干脆而利落。   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子,在河边小解,被两个巡逻的警察发现,提着他的手和脚,发一声喊,把他丢到了河里。那男子在水里挣扎着游上岸来,之后传来一阵轰笑。   这一声干脆而利落的水响,击碎了阿姆斯特丹的夜,一直深入到我的记忆深处。它表现了荷兰人的某种性格。   后来从有关荷兰的介绍文字中读到荷兰人性格坦率,开诚布公,当地人的窗户几乎全都不挂窗帘,如果你喜欢看“西洋景”,最好的去处是荷兰时,我不禁微笑起来。   “我们全家人干自己的事,为什么会怕被外人看见?”这是一位荷兰老人的说法。他们确实不怕外人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果然是毫不遮掩。虽然对于我们这些懂得什么时候该袒露,什么时候不该袒露的东方人来说,这些现象有很大的怪异性。但我们确实在这里看到了迥异于其他任何地方的西洋景。   这夜的绮色和昼的绿色似乎有着某种相一致的地方,那就是毫不掩饰地接近本色,接近本性,袒露自己。   离开阿姆斯特丹很久了,我眼前还不时出现它的草地、风车和扑朔迷离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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