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妈，你干嘛要扔给别人

你的妈，你干嘛要扔给别人
　　文/何叶
　　周一晚上下班，遇到了前楼住的兰子姐，她正在电线杆前贴着广告。
　　兰子姐年长我两岁，高中毕业后就在一家私企做材料员。私企最近不景气，停工休整，她放了长假在家休息，说是正好在家伺候自己的老妈。
　　前几天看见她在朋友圈的动态说她母亲得了很重的病，在医院治疗后，有了好转，正好赶上五一，母亲强烈要求要回家看看，家人故办理了出院手续。兰子姐的两个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和嫂子见母亲病情好转，看她又放假在家就给她留了一些钱，回了外地。
　　还没等我说话，她就对我发起了牢骚说：“家里有病人真是麻烦，一天到晚就围着她转了，简直烦死了。”她还说，她在家伺候她妈，她都没空和她男朋友逛街出去玩，她都觉得对不起她男朋友了……
　　“她是谁？不是你妈吗？”我忍不住回敬道。
　　兰子姐说：“是我妈不假，但也太烦人了，从医院回来就我一个人伺候。一会翻身一会大小便、一会还要喂饭，一天都没闲着的时候。简直累死我了，照这样下去，她不死我先死了……”兰子姐絮絮叨叨地说着，嘴角溢出了白沫子。
　　“你可不能这么说，你咋不想想你小时候你妈咋伺候你的呢？”我实在听不下去，就反驳道。
　　兰子姐听我这么说，立刻对我翻翻白眼，明显对我说的话很不满意，对我说道：“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我是受不了了，我现在就贴广告找人，花钱伺候就是了。我找到人后还回集体宿舍住。省心！”
　　哦，原来她是在电线杆上贴找人伺候她母亲的广告。我心里打着鼓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滋味，不想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她。
　　回到家里，我的眼前不停回放着兰子姐在电线杆贴广告的情景，想起兰子姐和她妈的一些事。清楚得记得，我母亲和我提起过那年兰子妈生兰子姐的时候由于年纪大了，折腾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生下她，引起了大出血，她的母亲还险些丧命，我们家属院的人听说后都跑去医院看望。
　　兰子姐小时候身体比较弱，三天两头在医院输液。她妈为了兰子姐还在工厂提前办了病退在家，专门在家看护她。兰子姐七岁那年，有一天在楼下玩，还不小心掉进楼前排水沟，把脚扭伤，是她母亲每天抱着背着去医院按摩敷药。那时兰子父亲在工厂上班非常忙，经常加班不在家，每天兰子姐的母亲都累得满头大汗，她母亲个子矮小，只有一米五的个子，抱着七岁的她来回上下六楼地跑，一个月后兰子才能自己下地行走……
　　正想得出神，哥走了进来，我和哥说起了兰子姐和她母亲。哥说：“如果你觉得兰子妈可怜，你何不给她妈找一个护工，这样的话既能帮助了兰子姐也能让她妈得到很好的照顾多好。”我说：“那可是她亲妈呀，干嘛她有空却雇人照顾？”哥说：“我的傻妹妹呀，有时候我们说别人都觉得有理，而一家有一家的难处。我们自己做得又如何呢？”
　　哥的话深深地刺激了我，让我想起我的老妈，在病危一刻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照顾。那时候家里人都用所谓的忙，忽视了对母亲的关心。在母亲命悬一线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不也没在老妈身边尽孝吗？那时候我如果不关手机、如果假期回家不和同学去厦门玩，老妈不是也能得到及时救治吗？可惜人生哪有如果呀？想着我的老妈，我心里一阵阵难过。眼泪流了出来。我急忙给一个医院的我认识的护工打了电话，和她商量能不能去兰子姐家帮忙伺候兰子姐的妈，并和她谈好了价钱，准备第二天一早去兰子姐家告诉她。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有人急促敲门，趿拉着鞋子去开门，门外站着神色慌张的兰子姐，她哭啼啼地对我说道：“叶子呀，你快去我家看看吧，我妈没了，她，她真没了！”
　　“没了？她去哪了？”
　　“她，她在家。已经没呼吸了！”
　　急匆匆随着兰子姐来到她家，兰子妈直挺挺躺在木板床上如镶嵌在上面一样，一动不动。床下是一滩湿漉漉尿液，木板床还在一滴一滴滴着尿液。几个抢救医生已经撤去所有抢救仪器，摇着头准备离开。兰子姐见此情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哭着喊道：“求你们，求你们救救我妈吧！”
　　兰子妈走了，我每天陪护在兰子姐身边，帮忙料理他母亲的丧事，她的两个哥哥和嫂子也从外地赶了回来。
　　几天后，兰子姐母亲的丧事处理完，她的两个哥哥失去理智地把兰子姐打得鼻青脸肿。他们撕下楼前所有兰子姐贴的广告，甩到她的脸上连连吼着：“混蛋！咱们自己的妈，你干嘛要扔给别人？”
　　兰子姐坐在地上抽泣着，目光呆滞，已经哭不出声来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夜晚，兰子姐给我打来电话让我陪她去她妈墓地坐坐。
　　和兰子姐并肩坐在她母亲的墓地，兰子姐不停地喝酒哭着后悔着，她说，她贴广告发牢骚准备雇人的时候，她妈躺在床上一定心里很难过，因此加重了病情。她还说，她真不应该嫌弃她的妈妈麻烦，她更不应该光想着自己，而准备把自己的妈扔给别人。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说：“如果世界上真有后悔药的，我估计我们每个人都会吃上那么一粒，可惜，没有！”兰子姐听了我的话，不停地在墓地给她母亲磕着头并不停地喊着：“妈！我知道我错了。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嫌你烦，一定不会把你扔给别人！”她的声音嘶哑，在空旷的墓地久久回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