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三月十三那一天

早就知道外国人忌讳“13”这个数字，说它不吉利，海怡在三月十三经历了 ......
　　凌晨，海怡的家。 　　门亭里衣服架上海怡的手提包里手机短信铃声~~~ 　　 睡梦中的海怡猛的从床上坐起，闭着眼右手摸向枕头底下，没有摸出什么东西，起来走到客厅里，夜灯发着幽幽的绿光，海怡光着双脚，轻轻地走在木地板上，走到茶几跟前，寻找，没有发现手机，抬头看，妈妈站在卧室门口正往这边张望，海怡直起腰走到母亲身边轻声的对母亲说：“妈，我把你吵醒了吧？没事，去睡吧。”海怡母亲也轻声说回答：“昨天你们从医院回来到二半夜，快去再睡会，别把你妹夫吵醒，他这几天又工作又跑医院的，累的血压高了，让他多睡会。” 　　 海怡看看表，才凌晨4点18分。 　　 把母亲送到房间，扶母亲睡下，给母亲盖好被子，海怡轻轻的走回卧室躺到床上闭上眼，脑海里闪现父亲的病房，父亲肿胀的脸和大张着嘴气喘痛苦的表情，海怡眼角有泪流出。。。。。。 　　墙上的夜光电子表。
　　6点10分，海怡从床上起来，穿着睡衣悄无声息的走到洗手间把门关上洗漱，电话玲声大作，海怡满嘴牙膏沫冲出洗手间用手擦擦嘴跑到客厅拿起电话：“喂，小妹吗？爸爸怎样？”海怡轻声的急急的问。 　　电话里：“姐姐 ，是我。是你老弟。”海怡轻舒一口气说：“是李勇呀，我叔情况怎样？” 　　“姐，我爸走了。”电话里传出李勇的呜咽声。 　　“走了？！什么时候？昨天你给我发短信不是说，叔叔抢救过来病情稳定了吗？”海怡眼泪已流出。 　　“昨天夜里病情加重，没抢救过来，姐姐，别告诉咱娘，俺大爷病的也不轻，咱娘搁不住折腾了。” 　　“行，我知道的。照顾好婶子吧。我把这边安排好就过去。” 　　“姐，别过来了，照顾俺大爷吧。” 　　 海怡放下电话，看见母亲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流泪，妹夫穿着睡衣站在母亲身边手拿餐巾纸递给海怡，海怡接过擦擦嘴和眼。 　　母亲边哭边说：“你说你叔怎麽就这麽快走了呢？今年是怎麽了，这边你爸住院，那边你叔又走了，唉~，老天爷怎麽把祸事都放到咱家了呢？”随着又埋怨海怡：“你叔病了，这麽重也不给我说！” 　　妹夫看看海怡赶紧说：“妈，不是瞒你，是怕你担心。所以。。。。。。” 　　海怡坐到母亲身边拿餐巾纸帮母亲擦泪。 　　“我娶进门那个时候，你叔才9岁，看着他长大，娶媳妇，生孩子，又帮他带大六个孩子，他走了别说去看看他了，连句话都没说。”说着母亲嚎啕大哭。 　　 海怡急忙劝阻，说邻居正在睡觉，一会我去茌平哭我叔，母亲哭声渐小。妹夫搀起母亲送到卧室。 　　海怡走进厨房，坐锅给母亲妹夫烧水沏好鸡蛋水，盛碗拿香油瓶往碗里滴几滴，端起一碗给母亲送到卧室放在床头柜上。顺手给母亲倒好洗脸水，用手试试水温说：“妈呀，你慢慢起来，洗洗脸，把鸡蛋花儿水喝了吧。”妈还在轻声的哭泣说：“妮呀，别管我了，你赶紧去做早饭吧，你妹夫还要吃饭上班呢，别让他迟到呀。” 　　海怡答应一声急忙去厨房，坐锅热奶，煎鸡蛋，馏馒头。 　　吃饭桌上，母亲说：“吃了饭，建峰上班，大妮去茌平给你叔吊孝。给你妹妹打电话，让她在医院再呆一上午。” 　　妹夫说：“姐姐你先去，我上午开完会就去。”妹夫饭罢上班走了。 　　海怡联系同学找车。车来，海怡边往手提包里放东西边说：“妈呀，中午饭我回来做。你可千万别自己做呀。”母亲答应。 　　 海怡小跑着下楼，做进车里与师傅寒暄后拿出手机才看见短信“姐，俺爸去世了。”时间是凌晨4点15分。
　　拨通在医院守护老爸妹妹的手机：“老妹，爸爸怎样？”
　　小妹：“夜里还好，没有大喘。”
　　海怡：“咱叔去世了，我现在在去茌平的路上。”
　　小妹吃惊的问：“叔叔不是没事了吗？怎麽？”
　　海怡：“小声点，别让爸爸听见。”
　　 小妹：“姐，我在病房走廊里呢。你怎麽去的，搭工交车吗？”
　　 海怡：“同学派的车。我中午赶回来做午饭，辛苦你上午还守老爸吧。”
　　小妹：“姐，没关系。路上小心，别太赶了。”
　　路上，汽车飞奔。
　　海怡：“师傅，麻烦你了。这麽远让你跟着受累。”
　　司机师傅四十多岁，看上去很厚道。笑着说：“一家人，不客气的。没多远，只有35公里。去世的老人高寿？”
　　 海怡：“75岁了。病很多，高血压，糖尿病，肺炎，脑血管，心脏病都发作了。”
　　“不该说了，这些病活着也是受罪。”师傅叹声气说。
　　海怡苦笑说：“我叔这辈子没过过好日子。18岁当茌平县武装部部长（相当于现在的公安局局长），五十年代打成右派，文革挨整。后来下放到农村公社当社长，没少受罪吃苦，老了落下一身的病。这次病情发作，抢救了四天没救过来。”
　　司机师傅：“他们这代人真不容易。全国恐怕也没剩多少了。听我们主任说，你家大爷也在住院。”
　　“是的，我父亲在地区人民医院住了21天了。我上无兄下无弟，就我和妹妹照顾住院的父亲。”
　　“你们可真不容易。大娘高寿？”
　　“83岁了。”
　　“你们压力够大的，尽量照顾好大娘吧。”
　　 车窗外，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田野里麦苗已经返青，乡民们在用渠水浇地，公路两旁的柳树枝桠已经有了绿色，春天悄然来临可这些叔叔父亲却看不到了，海怡想。 　　茌平县城很快到了，尽管马路比以前宽了些，路边的建筑依然陈旧，海怡记不清哪年曾到过这里了，每次从郑州回山东都是到聊城看看父母就走，很少有时间来看望叔叔婶子，海怡心里感到愧疚，要不是叔叔去世这次依然来不了的。 　　汽车走街串巷，上桥过河到了叔叔的住地，司机师傅停稳车，海怡说声：“你稍等，我下了。”冲出车门走进胡同。 　　胡同宽不过两米，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平房小院，胡同很深，有哀乐传出，海怡看到叔叔家门口围了许多人，走之门口，人们让开路，一个五十多岁黑黑的男子抬手敲响了挂在门口的大鼓，海怡走进大门，仰入海怡眼帘的是灵棚，叔叔的黑白照片被放的大大的挂在灵棚的正面墙的中间，桌子上放着供品，叔叔的三个儿子跪在灵棚的左边。 　　海怡双膝跪地，放声大哭叔叔，侄女来晚了。 　　一会有一女人过来搀起海怡轻声说：“姊妹别太伤心了，哭的时候还在后头呢。进里边吧。” 　　海怡在她的搀扶下迈进灵棚后面房屋的门垲，泪眼中看见叔叔躺在灵床上，那个1米79的叔叔现在是那么瘦小，脸上盖着黄表纸。叔叔的几个儿媳和女儿跪在灵床的右边。 　　海怡跪下，匍匐在叔叔灵床前撕心裂肺的大哭，众人大哭不止。还是那个女人拉起海怡说：“到里屋给大娘说说话吧。”海怡被搀扶起来哭着走进左边的房间，满头白发的婶子躺在床上，看见海怡挣扎坐起抱着海怡放声大哭，海怡的弟媳妹妹纷纷来到婶子床前劝阻：“妈呀，你别哭了，自己身体不好。大姐呀，那边俺大爷还病着，你也注意身体，别哭了。” 　　 婶子给海怡擦掉眼泪说：“孩子别哭了，你叔没受屈，好吃的吃了，好喝的喝了，病也治了，子女们也都尽孝了。人有寿限，没办法留住他的命呀。好好孝顺你爸妈吧。” 　　众姊妹纷纷问候海怡父亲病情。海怡慢慢止住哭泣，一一回答她们的问候。 　　婶子说：“你妈怎样？别把你叔的事告诉她，她年纪大了受不了。”海怡告诉婶子弟弟打电话母亲知道了，婶子泪流满面说：“你爸爸病了，你妈就够难受了，唉~，你叔这事她又知道了，老嫂子受的了吗？！”左手抓着海怡的手，抬起右手擦掉海怡的眼泪：“孩子，好好照顾你爸妈。知道你爸爸住院了，你三个弟弟就要过去帮忙，谁知你叔叔也病到住院了，走不开了，你和你妹妹可够累的。”海怡脑海闪过爸爸痛苦的脸和自己的无助，眼泪顺脸而下，婶子妹妹们又是一阵安慰。婶子说：“妮呀，告诉你妹妹再坚持几天，这边办完你叔丧事，你弟弟们就去帮忙。”海怡双泪长流。 　　海怡看看墙上的表，10点45分说：“婶子，您多保重，我要回去了，我妈一个人在家呢。”说着拿出几百元钱压在婶子枕头下。婶子说：“孩子你的心意我领了，钱不能留，你爸爸住院正用钱呢。”说着拿出钱往海怡手里塞。 　　 海怡着急的说：“婶子，我来得急没顾上买东西孝敬您，留些钱应该的。”重又把钱塞在枕头底下，说完抱抱婶子。 　　“从小你叔就夸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送你姐姐吧。”婶子对弟媳妹妹说。 　　海怡走到外屋，给叔叔磕头，禁不住又流下泪来，在大妹妹的陪同下海怡走到帐房先生那里替爸妈交了礼钱。妹妹送我到门外说：“姐姐，刚才我妈说，我大爷有病住院，我爸爸出殡你们就不用来了。”海怡说我们一定要赶来的。
　　海怡回到家开门老妈已走到门口迎接，看表：11点45分。
　　海怡边回答母亲的问话边走向厨房。 　　 妹妹从医院打来电话，海怡跑出厨房接听，妹妹说爸爸一上午病情稳定，让海怡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再去医院。 　　一点海怡让老妈午休下楼到了医院。 　　老爸右侧着身子呼吸平稳在昏睡。 　　 海怡让妹妹赶紧回家休息，妹妹说该给老爸翻身了。 　　妹妹与海怡一起帮老爸翻身，老爸开始大口喘气，一会脸上汗珠滚动，面色发青，嘴唇变紫，妹妹急忙喊来值班大夫。 　　大夫开始听诊，说肺里痰太多，海怡说那就赶紧吸痰吧，大夫说用管子吸痰只能吸浅部的，肺里的吸不出来。 　　“那就输平喘的药吧。”海怡几乎每天下午都经历老爸如此气喘，喊来大夫加平喘的药后，老爸会慢慢恢复过来。但今天是最厉害的一次。 　　大夫走了出去，妹妹开始给妹夫打电话，海怡紧握老爸的手，老爸紧闭双眼，像离开水的鱼，嘴大张着气喘，喉管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海怡看着老爸受罪而帮不上忙，揪心的难过，眼泪顺脸而下。 　　刚才来的值班大夫又喊来一个大夫，给父亲检查后问束手无策的我们姊妹俩愿不愿意让老爸进ICU治疗，海怡说，你们是大夫，老人需要进哪里治疗好就去哪里治，没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妹妹也说，你们快点采取措施吧。 　　两个大夫走了出去，病房里就剩下我和小妹看着痛苦的老爸等大夫的决策，妹夫的好友这个医院门诊部的刘主任到了，看看爸爸的病情赶紧去联系，他的到来让我们姊妹俩感到宽慰。足足十分钟，门口推来一张铺好的病床，妹妹跑到其他病房喊来五六个陪护病人的男同志帮忙把老爸抬到了新的病床上。我们一一谢过人家，推起老爸送到ICU病房门口，我们被拦在门外。 　　妹夫走的气喘吁吁的赶来了，他的脸累的蜡黄。妹夫是医药检查部门的负责人，他走进了lCU病房，我与妹妹在门口默默流泪。 　　一会，妹夫手里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递给海怡，泪眼模糊的海怡接过后才知是各种需要病人家属签字的单子，老爸没有儿子，妹夫是外姓人，我是父亲的长女，这字必须海怡来签，海怡顾不上细看，在该签的地方一一签下大名，当签到“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海怡心发沉，手发颤，眼泪往外涌。妹夫安慰海怡，说到lCU病房的病人都下病危通知书的，但不一定有危险，这里医疗条件好，抢救起来方便，有许多病人经治疗病情好转后又转到一般病房了。 　　海怡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老爸也是妹夫说的那些“许多病人”中的一员。 　　妹夫的弟弟建军也赶来了，我们三个在门外等着老爸的消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lCU的门始终不曾打开。。。。。。 　　那扇门终于在我们焦急的等待中打开了，刘主任招手让我们进去。 　　我们穿好蓝色的隔离衣，套上鞋套走进了这充满死亡气息的lCU病房。 　　病床上的老爸紧闭双眼，鼻子里，嘴里插着管子，身上其他部位都插了管子，脸色不再发青，嘴唇上暴起了皮，液体通过脚输到体内，对于我们的到来老爸一点反映也没有。头的上方电子显示器上有各种人体指标的数据在闪现，刘主任，妹夫和值班大夫轻声的交谈着。 　　海怡听到他们的对话： 　　妹夫：曲大夫你看老人这病？ 　　曲大夫：老人是脑委琐后，人体各种功能逐渐消失加上肺部感染造成呼吸困难，这种病，这个年龄很难恢复的。 　　妹夫：你们多操心吧，先谢谢了。 　　曲大夫：放心，我们会尽力的。 　　海怡和妹妹对视看看老爸，默默流泪。 　　大夫走过来说：“情况你们都知道了，让老人休息吧。”妹夫，刘主任与大夫寒暄，海怡与妹妹顾不得看ICU其他一些内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ICU的北门，走到门口，侧房里走出护士对海怡说：“你们在门口留人，保证24小时能让我们找到你们。一天给病人送六次饭，送流质，要从胃管里注射进去的。送饭时间是：早7点，上午11点，下午3点，晚7点，夜里11点，凌晨3点，7点。” 　　海怡与妹妹一一记下，走出门口，ICU北门的大厅里坐满了人，妹妹让我回家照顾母亲做晚饭，她留下。 　　海怡机械的迈动沉重的双腿流着泪，无助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停下拿出手机给老公发短信：老爸下病危，来尽尽孝吧。 　　海怡家门口，海怡擦干眼泪整理情绪----不能让老妈看出刚哭过的痕迹，心里默默祈祷：愿老爸能熬过明天——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