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先生

　　老先生，姓闫，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 　　在小时候的记忆里，老先生经常会串门，来和嗜酒如命的爷爷喝上两杯，聊上一会儿。孩子们都很喜欢，经常围坐在老人家的身边，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谈古论今的说些天书。那时候，因为爷爷的好酒、好客，村子里就属我家的空酒瓶最多。 　　去年奶奶去世的时候，家里所有笔墨方面的事物都是老先生一手操办。 　　这时候，长大了的我，才知道老先生不光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也是远近闻名能书善写之人。农闲时，村里的农户们，都会习惯的提一两瓶好酒，换上老先生的一两副字画。也不知，大字不识一个的庄稼人，是在欣赏老先生的笔墨，还是专门把字画挂起来，也让屋子里有一些文化气息，好薰陶出能文善武的儿孙们。 第一次亲身体验和经历办丧事，才真正觉得原来人死了，一直躺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特别是自己的亲人。其实也只是在同一个空间中用不同的两种方式存在着罢了。 　　在乡下，办丧事都有很多规矩和讲究。比如女辈的孙子很少让进到丧房里活动。可是在外地生活久了的爸爸，却不太去管那么多。当我从外地赶到奶奶的葬礼上，想着与奶奶在一起的很多往事嘤嘤哭泣时，爸爸拉着我到已逝的奶奶身边，和我一起跪在地上，一边抚摸奶奶早已冰凉了的手，一边用平静的声音给我讲奶奶最后的几天里，突然会想些什么，问些什么，牵挂些什么……。直到我听了渐渐平静下来，就让我来到在炕桌上写字的老先生身边，提高声音介绍说：“闫先生，这是我的姑娘！”。 　　自从这以后，我常常偷偷溜进丧房在老先生的身边，一边为老先生伺候笔墨，一边细细观察老先生在丧联上运筹帷幄的书法。老先生看到我真心喜欢，高兴了，从怀里掏出一本随身的小贴子给我看。原来外表用褐色油纸作封皮，有些年成的贴子上，密密麻麻的用很精制的小楷毛笔字，写满了民间流传的各种关于婚丧嫁娶方面的对联和诗词。 　　老先生的这本帖子已经在怀里揣了30年了，在这30年每逢村里有婚丧嫁娶的大事，他都会不断从帖子里摘出好句子来，又不断把民间流传的好句子再补充进去。我爱不释手的翻阅，看到那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精神和韵味，想到老先生用他的笔墨默默造福一方的情感，心中不由的感动起来.也不知道那些日子，脸上太多的泪水是为逝去的奶奶流下的，还是被这一方乡土、乡亲的质朴所感动的。 　　今年在去给奶奶上坟的路上，和爸爸走到村口，又碰上了去年的老先生。寒暄离别后，再回头看看站在瑟瑟秋风中的老先生，依旧是去年饱尽沧桑不变的模样，我突然感到人生真是很奇怪：刚出生的孩子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模样；而人老了是不会再变得，多少年造就的一副身板和一张面孔，就这样一直保留在后人们的印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