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清明节的思念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6:29 编辑 <br /><br />　　　　　　　　　　　　　　清明节的思念
　　　　　　　　　　　　　　　　　● 柳向红
　　清明节在故乡的节日里是除十月一之外的另一个最为悲伤的节日。无论是谁，在这天都会怀念着另一个世界里的一些人，或着某一个人。我也不例外（而且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因为是在异乡，连最起码的为先人扫墓、祭奠的事情都做不了，这是何等的不孝和悲哀。
　　自从上了大学，离开了故乡已有7年，每年的清明节我都不能回家为祖先上坟扫墓，这成为我内心的一种愧疚。儿时的一些回忆就成了我清明节的全部。
　　小时候不懂事，清明节跟着长辈一起上坟扫墓，我都当作一种很好玩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家族只有3处墓地，每到清明节家人就到每个墓地给已故的亲人上坟。我们这些孙子辈的面容表情并不沉重，大人们忙着祭奠祖先，我们就在墓地的植物上穿纸钱，嘻嘻哈哈闹着，等祭奠之后我们还做一些放炮的活，提醒祖先收取钱财；而五爷和爷爷的表情却显得哀伤，虔诚的为祖先劈一劈坟堆上的长高的荆刺和杂草，然后磕几个头。那时我实在不能理解他们的感受，因为在清明节上坟说明亲人去世已3年以上（故乡亲人去世未满3年都在春分这天扫墓的），而且听父亲说他很小的时候他爷爷和奶奶就去世了，所以爷爷的思念应该随着时间的延续而减淡才对。而我今天才终于明白，老人在祖先墓前的哀伤是为他们自己的残年哀伤，老人如六月麦黄，时间到了，将要离开这个美好的人世，去黄泉与已故的亲人团聚。而这种团聚何尝不是一种沉痛的哀伤！而另外一个原因，我想人越是老了的时候，则越是思念自己的父母和亲人。就如那些台湾的老人一样，如今是多么的思念自己的故乡，多么希望能回大陆与亲人团聚，多么想能为祖宗上坟扫墓啊，叶落归根！遗憾的是“两岸三通”的事情一直被那些混蛋所阻挠，实在是最大的叛逆与不孝。
　　清明节，那些麻雀、乌鸦还有喜鹊是一些最忙碌的客人。这些聪明的鸟儿在我们祭奠完祖先离开之后，就悄悄的从树枝上落下，到墓地里和祖先们一起分享佳肴。记得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五爷会捡起一些土疙瘩去打那些鸟儿，我和弟弟们也跟着起哄。那些鸟儿又飞到了稍微远一点树上落下，五爷也就无奈了。如今环境恶化，老鼠越毒越多，反而天空没了主人，那些鸟儿尸体随处看见，谁又能为它们掩埋尸体，清扫坟墓？
　　我不知道故乡清明节为什么有这样的风俗，除了给祖先墓地上压纸钱（墓地上有植物的就穿在植物的茎上）外，祭奠完最后一块墓地，剩余的用来祭奠食物我们就会一抢而光，就地吃掉，或者带到学校里当干粮吃。我有个弟弟身体稍微弱一些，他总抢不到最好的食物而哭鼻子，爷爷每次都会帮他从我们的手里分一部分给他，所以我记得我们会因为这事而疏远他，原因是他受到了爷爷的偏袒。想想实在幼稚的很，不但对不起自己的弟弟，更对不起自己的祖先，因为那时我上坟似乎更是为了吃到那点可口的食物。我问过很多老人都解释不了这个风俗的来历，说不出所以然来。其实不管怎么说，过去故乡的穷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人们都饿着肚子，当然会抢吃那些食物，而一个很好的借口就吃祖先吃剩的食物能保佑一年的平安。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了这样的风俗习惯。
　　后来上了高中，五爷和五奶相继去世，家族里一下子少了两位慈祥的老人，明显冷清了很多。扫墓的事情也提到了春分这一天。爷爷也要跟着我们去扫墓，我们怎么劝说他都非去不可，看到他蹒跚的脚步，我们每个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在他五弟和弟媳的墓地（我五爷夫妻的墓地）表情就更悲哀了，似乎都要掉下浑浊的眼泪。看着这新起的光秃的坟地，父辈们也不再说笑了，脚步匆匆，表情凝重而哀伤，特别是五爷和五奶的亲儿子，就显得更为难受。尽管祭奠完毕，我们仍然要放炮，祭奠完最后一块墓地我们也会把剩余的食物吃掉，可感觉很不一样，没有人会再抢吃那些东西，大家坐在地埂子上默默的吃几口，都在哀思着死去的亲人。特别是五爷跟我关系最好，我们一起在村里社火团表演过多年的社火，感情甚是深厚。记得五爷出殡那天我哭很悲哀，失去亲人，那是何等的痛苦啊（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出来了）！如今很多年没有给五爷和五奶上坟扫墓，想来五爷在另一个世界也很思念我。只是一定有些责怪，责怪我这个不孝的孙子好多年没有来给他上坟扫墓。
　　大三那年我的大伯（我二爷的儿子，按年龄排为老大，故我叫大伯）也突然离开人世，我远在北京求学，没能回家。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又泪如雨下。亲人一个一个离我们而去，而我在他们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也不能守在身边，哪怕让他们最后看一眼我们这些孩子，听听声音也好啊，可是我都没有让他们如愿以偿。
　　05年春天传来噩耗，远在异乡的四爷在陕西农村去世，我一连难过了好几天。四爷命苦，1961年逃饥荒带着四奶离开故乡甘肃，来到了陕西乡下。老人才得以度过饥荒。可是好景不长，妻子撒手西去，不久连唯一的女儿也因病离开人世，丧妻失女的哀痛让老人悲伤不已，好在女婿和孙子没有遗弃老人。为了让老人心里得到些许安慰，女婿把大儿子改姓为“柳”，给老人继了香火，老人才得以挺过那段日子。后来四爷总想回到故乡，叶落归根是每个异乡老人的愿望，可是由于户口等各种原因始终没有如愿，如今成为老人终身的遗憾。记得03年冬天，我带着未婚妻回家过年，四爷特地从陕西回到甘肃老家，在我家住了一个多月。当时老人身体还很健康，拉着我的手说话，直夸我有出息，为祖宗争了光。可是我自己实在惭愧的很，自己清楚自己混的并没有四爷想象的那么好。当我离开故乡要回辽宁工作的时候，四爷拥抱了我好久，掉下了几滴眼泪，还从怀里掏出了100元给我，让我给我的未婚妻买点好吃的。我知道这是老人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积蓄，说什么也不能接受，可四爷最后急得掉眼泪，家人都劝我收下，我才收了递给妻子。看四爷如此我心里暖洋洋的，发誓一定要争光耀祖。我说等我挣了钱回家结婚一定要请四爷回来参加我的婚礼，老人当时高兴的答应了。可是谁知道这一别就成了永别，如今老人还没有看到我的成绩就因心脏病突然离开人世，让我怎么能不内疚啊！
　　坟墓多了，亲人少了，怕失去亲人就成为我心头最为沉重的负担。也因此经常做噩梦，不是梦见父亲去世就梦见母亲离我而去，有时候也会梦到爷爷奶奶离开了人世，我经常在这样的噩梦中痛哭而醒。然后狠狠的打自己一耳光，可恨做了这样的梦，实在不孝得很，之后又给自己宽心：梦总是相反的。第二天我会给家里打了电话，询问一下父母的身体，还有爷爷和奶奶的身体状况，这样我才能安下心来工作。
　　长大了，欢乐少了，悲哀的事情多了。02年妻子的父亲患肝癌撒手西去，丢下了我未婚的妻子和岳母相依为命（这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结婚，属于地下恋情），她们整整流了3年的眼泪，我无法阻止她们对亲人的思念，我只有努力做好一些事情，给她们带来一些安慰。这个没有见过面的岳父让我心爱的妻子时常哀思落泪。每年清明节，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陪着她们去给已故的我从未谋面的岳父去扫墓。今年的清明节也不例外，妻子在墓碑前悲伤流泪，深切的思念着自己的父亲，我虽然没有掉下眼泪，可是心里也十分难受。
　　今年的清明节过去了，可他明年还会回来，可是失去的亲人却永远不会再回来，即使会出现在梦里，也是那么的模糊不清。而对我这个游子来说，就一些故乡的节日连同清明节也似乎要离我而去。已故的亲人还有活着的亲人都已经被大山隔断，被城市的嘈杂所淹没。只期盼已故的亲人在另一个阴暗的世界过的幸福开心；活着的亲人健康长寿，能多享受这人间的光明和幸福。
　　清明节，我也同样思念着自己的亲人，想念着故乡的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