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尔滨看教堂

　　天黑如墨斗，雨哗哗落在门外，地上的水流如小溪。 　　我在门边，等雨停。有人撑伞走入雨中，饱满丰盈的伞立即被雨水打瘦，那人退回来，衣衫已半湿。门前数人见了，不再等在门外，往电梯口走去。 　　我问门童这样的暴雨会不会变小。他说会，不过也不能肯定。又等一会，天空慢慢有了亮色，雨渐渐小了。门童建议：去前台租把伞。我笑：有伞。推开门，走入雨中。

　　雨的确小了，街道上行驶的车流依然缓慢。有公交来了，立即跳上去。车抵下一个站点时才发现上错了车。同伴说：去防洪纪念塔坐24路，去索菲亚教堂坐52路。我坐的是24路。将错就错，在防洪纪念塔下车，穿过中央大街，去索菲亚。 　　初次到哈尔滨，是六年前，那次的目的地是黑河。从许多城市到黑河，无法当天抵达，哈尔滨便成了必须停留一晚的地方。 　　十二、三个小时的奔波，让我十分疲累，一到宾馆入住就拉上窗帘睡觉。参会的同仁陆续到达，拔电话来问：出去没有？答没有，太累。对方说：到哈尔滨了，怎么不去看看索菲亚教堂。 　　在他的坚持下，我懒洋洋地出门。刚出宾馆，便见一片云在夕阳的映照下，显现出七彩光芒，顿时认为此行不虚。更漂亮的是索菲亚教堂，精致又大气的它让我们忘记尚未吃晚饭，而在教堂周边留连。

　　此后，一提起哈尔滨，眼前浮现的就是美丽的它。

　　一年后的冬季，到哈尔滨开会。整个会议日程安排得非常紧凑，直到返程那天，才利用早上的时间赶去索菲亚教堂。好像没有看到它，就没有抵达哈尔滨。 　　今夏又到哈尔滨，自然还想去看看它。 　　在黄昏的雨中，我举着伞，顺中央大街慢慢往前走。中央大街的建筑偏向于欧式，迥异于寻常可见的房屋。我一路走，一路看，街道两侧的梣树叶片浓密，方石铺就的路面被雨水浸润后，在灯下特别光亮，一俄罗斯男子站在马迭尔宾馆二楼阳台上，用萨克斯吹奏《茉莉花》。我买支冰棍，站在雨地里品尝。如此慢悠悠地行走，好一会才到建筑艺术广场，看到索菲亚教堂。它并没有灯火通明。夜色下，仅能看清它的轮廓和大体构造。而我心愿已了，乘车回宾馆。 　　隔天，同伴问：散会后去哪遛达？我答随便。同伴说：走，跟我去看教堂。我并不反对再一次去看索菲亚。他却说：我们去东大直街。 　　在公交车上，同伴向我介绍东大直街的三座教堂。车上有人听了，建议道：你们下个站下车，那里有天主教堂。

　　我们依言，一靠站就下车。教堂就在街道对面。同伴十分喜欢：这么漂亮！我也欢喜：这里我来过。 　　那个冬季的早晨，我匆匆去索菲亚教堂，返程时坐在车中看到它。忍不住下车，走向它，看个大概后才返回宾馆。这一耽搁，赶去机场的时间特别紧张，所幸同伴为我把行李收拾好，退了房间，坐在大堂等我。我一回到宾馆，便立即坐车赶往机场。

　　我以为，想再见到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地理位置的它，已不容易。谁知这一次，又与深胭脂色的它不期而遇。 　　围着它走一圈后，我们才顺果戈里大街往东大直街走去。一路匆匆，天还是渐渐暗了。 　　看到耶稣圣心主教堂时，天色已昏暗。它的斜对面，是乌克兰教堂和尼埃拉依教堂。三座教堂全不相同，或拜占庭风格，或北欧风格，或玲珑，或修长，各有各的美妙之处，最难得的是三座教堂相距数百米。就在叹息来晚了时，灯突然亮了，教堂在灯光的衬托下，像个童话。 　　看得半晌，天彻底暗下来，已看到教堂的我们于愿已足，打道回府。

　　同伴喜欢建筑。他会指着天主教堂的下水管道说：看，多么精细，做得像一朵花。也会站在大街上对着一幢房屋赞叹：太美了！太美了！ 　　我喜欢建筑，并不是因为建筑本身，而是通过它们，来记忆一座城市，一个地方，一段日子。 　　哈尔滨之前于我，只是一个地名，我知道它是北方极寒的城市。但是初次抵达它的那个初春，来自重庆的同伴带我去看索菲亚教堂，隔年冬季再到哈尔滨，当我忍不住为了天主教堂下车时，来自福建的同伴正在为我收拾行李。这个初夏，来自江西的同伴带我去看了三座教堂。哈尔滨就这样一点点在我的记忆中铺展，绵延。 　　这些来自各地的同伴因工作而结识，一年一年的时间累积后，渐渐成为朋友。当他们不再做这项工作，也就难以再见面。如福建的同伴与我亲如姐妹，虽然爱好不同，但彼此间愿意陪伴。今年她转岗，不再参与这项工作，也就知道，再见已难。又如来自重庆的同伴，因为工作重心的转移，这些年间已鲜少见面。 　　人与人的相处就是这样，不知什么时候相聚之后就是永久的离别。而建筑不一样，像哈尔滨的许多教堂，建造时间已超百年。 　　如果再去哈尔滨，我会再一次去看索菲亚教堂，还有果戈里大街的天主教堂，以及东大直街的三座教堂。不是为建筑痴迷，更非为教堂狂热，只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亲眼所见中，让一座陌生的城市，与我渐渐熟悉，并在每一次回望中，都感受到那些陪伴过我的，脉脉的人世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