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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幼时伙伴之一:运运

2020-09-17叙事散文刘彦林
也许是期盼孙子有个好命运,他的爷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儿——运运。运运的父亲,是个上门女婿,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运运出生还没学会走路,运运的爷一生气,就把运运的爹给赶出了家门,还狠狠地咒骂道:“油缸倒了都不扶的货,还不如养一条狗咧,你给老子滚得

也许是期盼孙子有个好命运,他的爷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儿——运运。

  运运的父亲,是个上门女婿,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人。运运出生还没学会走路,运运的爷一生气,就把运运的爹给赶出了家门,还狠狠地咒骂道:“油缸倒了都不扶的货,还不如养一条狗咧,你给老子滚得远远地,再也别回家来!”那个名叫建国的人,真个没再踏进运运的家门。   为啥建国不死皮赖脸地不走呢?恐怕也有不留恋的理由吧。撇开运运这个儿子不说,那就是运运的母亲是个痴傻,当地人称瓜子,村里人叫半语子。除却人长得矮丑的因素,关键是智力有大缺陷,讲话只说半句,其余的则凭靠她的手势猜测。比如,她对人的称呼根本没有辈分观念。她的孩子该喊我的奶奶“婆!”她也跟着喊“婆!”然而,这样一个母亲,却把运运的姐姐、运运和运运的弟弟抚养成人了。

  为啥运运的姊妹由母亲养大的呢?这里,还得穿插一些事情。运运的爷死后,他的婆又给女儿招了一门女婿。此人从河南逃荒而来,说是家乡遭灾、亲人再无,千里寻亲戚前来投靠,找一条活路。运运的婆起了心思,几经明里暗里的查看,断定此人憨厚勤快,手脚麻利,就打定了主意。托人一问,那人不弹嫌孤儿寡母,允诺得钉是钉卯是卯。于此,运运有了一个后爸。   时隔一年半载,运运又添了一个弟弟,被婆取名“俊俊。”自然也有着她美好的期盼。可是,再美的期盼,也没带来美好的运气。俊俊还不能满地能乱跑时,事情日怪得很,运运的爷突然殒命,没病没痛的,头天晚上人躺上炕,第二天则没起来。运运家人悲哭几天,把运运的爷送到了祖坟里。谁也没料到,更怪的事接踵而来,在运运的爷过百日那天傍晚,运运的婆和孝子们从坟上回来,给孙子说:“运运,婆的头晕得很,要去炕上躺会儿,你把你弟俊俊照看好,听到不啦?”运运响亮地答:“听见了,记牢了!”运运是看着婆往屋里走的,婆的一只小脚被高门槛绊了一下,婆一个趔趄扑倒在脚地上。运运跑进去,和瓜母亲一道把婆扶上炕,婆再也没有醒过来。村里人又来帮忙,把运运的婆安葬在了运运爷的坟边。   如此一来,运运家的天全坍塌了。运运的姐已长到大人肩膀那么高,能打猪草、做饭,干些零碎活,给同姓亲房家里打杂。运运虚岁六岁,人长得皮实,那家亲房让给他家去放牛。运运的瓜母亲做家务,俊俊的父亲干农活,还是一个看起来温馨的家庭。眼看着日子过得顺溜,村里人也不再替运运操闲心。不出几年,这个家又出了个变故。不知出于什么因由,运运的后爸被当初做媒的那人赶跑了。运运的瓜母亲人傻,却有情有意,逢人就问:“见老张没有?”老张,就是俊俊的亲爹。她还多次跑到邻村和县城寻找,结果自然是个悲剧。至此,俊俊的家就剩孤儿和寡母了。

  这个当儿,村里人以为这个家该由运运当顶梁柱,否则就缺了主心骨。可是,运运拒绝承担这个重担,是不是另有隐情旁人也不知具体情形,反正,运运依然待在同姓亲房家里,照常放牛、割草,照老样子早出晚归忙着人家地里的活计。运运的弟弟,则由母亲照顾,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活着。   运运的心里啥想法,从没向外人说道过。日子如流水,磨盘一般唰唰唰地转圈。没转几年,运运成了务做庄稼的一把好手,对耕牛,对田地,那个精心劲儿真让人佩服。这且不表,我们小屁孩对运运佩服的理由,是运运能吼好多山歌,不仅嗓音好、清亮、浑厚,还有过耳不忘的能耐;不论是过路人唱的,还是麦客们唱的,只要运运听上一两遍,就能唱得有模有样;还有啊,运运能现场编词,没进过学校门的他,有出口成章的天赋,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啦。   在去县城上中学之前,我承担着放牧家中两头耕牛的任务。运运把牛赶到哪面山坡,我们都会跟随其后。人多好玩是一个方面,关键是可以听运运唱山歌。听得次数一多,我的嗓子也开始痒痒,让运运教我们唱,即使替运运赶牛也乐得屁颠屁颠的。运运唱的山歌,多数属于情歌。学上几个,为了防止忘记,在空闲时要唱上几遍,有时遭到了父亲的喝斥,但父亲不在时,依然会偷着唱。尽管不理解歌词的意思,还是唱得乐此不疲。   那时年幼,感觉唱着一首首山歌,时间会像风筝轻盈地飞着,美好而让人着迷。现在回想,当时唱的山歌多数记不起来。只是隐约记得,运运唱得声音婉转,腔调动听,村里人也这么夸他,都说要是耍社火,就让运运唱渡船曲,还让运运领着掌花灯的姑娘们,唱《十二月花》《中状元》《南桥担水》什么的。耍社火的事,一直没搞起来,运运的好嗓子,多数时候让蓝天、白云和空旷的山野聆听着。我记住的唱词,几乎全忘了。比如:葛条开花吊下崖,妹妹把心痛的脸蛋转过来;想哩想哩实想哩,想得眼泪长淌哩,夜黑了想你睡不着,眼泪淌了一窗台……记全的只有一个:“麻雀飞到书房里,小伙要缠姑娘哩。姑娘不是好缠的,张口就是要钱的,一要要了二十四,裤(pu)子脱了我先试,试了一下(ha)不受活,二十四个钱还给我……”。这个山歌的内容很不文雅,我竟然记得很牢靠,那时的心理真是难以捉摸。虽然三十多年一晃而逝,但运运动情地唱山歌的模样,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运运唱得再好,也没有改变他的命运。直到年龄翻过了不惑的坎,运运还在为那家亲戚操心劳力。眼看着,他的弟弟俊俊和瓜母亲,依靠着几块田地和勤劳吃苦,不仅拆除了坍塌的祖屋,还盖起了三间蓝瓦红砖的新房。俊俊还经好心人的撮合,和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成了家,第二年喜添一个闺女。但看到运运的现状,村人心里暗暗地担忧着:运运到底是咋想的?难道那家亲戚会给他说个媳妇成个家?事实上,多数人是多吃萝卜淡操心。直到五年前,运运才几经别人私下地劝说,和山梁后一个家里男人出车祸的女人过到了一起,终于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归宿。但不美气的是,那个女人已做了绝育手术,不可能再给运运生个子嗣……

  运运的命,真和他的名字不协调。唉,这人的命,咋就不随人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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