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天碎片3个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57 编辑 <br /><br />春天的碎片
孙光新/文
1、[成长的爱情]

　　县城西北隅。宋古城墙。残壁。
　　风很大。春天的风。在风里裹挟着某些锐利的声音。例如生长的声音，小草的长，树木的长，河流的长，大地的长……所有生命的长。
　　还有爱情的长。仰望。古城墙上。一对少男少女，正在拍照。他们感受着的，是风的暖，还是风的爽？他们会听到生长着的声音么，他们会看到正在生长着的事物么。看样子，他们正在热恋之中。在他的眼睛里，只有她；而在她的眼睛里，也只有他。他们的眼睛里，流露着的满是爱情的火焰，也在春风的裹挟里，在不知不觉地生长着，就像脚下刚刚破土的小草、将要开放的野花。那个少女一定很美丽。那个小伙子挡住了我望向他恋人的目光。我也就只能做这样的猜测了。小伙子背对着我。
　　热恋中的少男少女，能暂时停一下他们正在进行着的爱情么。他们那深深注视着对方的目光，真应该至少有一个瞬间，转向广袤的田野啊。田野是碧绿的。那是生长的颜色啊。如果他们的恋爱从生长的颜色开始。他们的爱情还刚刚开始。可惜，他们忽视了一个非常动人的细节，你看：整个春天都在为他们的恋爱致意啊。
　　春风传递着，传递着……把他们的幸福的爱情一一传递给了我。他们互相恋爱着。他们都是对方的春天。我则只有恋爱着整个春天了，春天就是我热恋中的少女，她会成为我的新娘么。
　　攀上古城墙。我把他们舍弃的绿色、田野、小河……一一捡拾起来。远处，朦朦胧胧着几株淡淡的绿。当然，那是初春的烟柳。不经意间，我就偷窥了春天的杰作。
　　小伙子走过来，把相机递给我，要我为他们拍照。他们依偎一起。我把那爽爽的风、绿色、田野、小河、烟柳也都收了进去，还有整个春天。这些，就做他们爱情的背景吧。其实，他们也是春天里一个不可缺少的精致细节啊。你看，他们依偎在一起，多像站在柳梢上鸣叫的那一对小鸟儿啊。

2、[如花的少女]

　　走下古城墙的路上。路边有一棵老榆树。榆树边上站着的是一位穿着天蓝色衣衫的少女。大地上就这么站立着蓝天，真是一种奇迹。她望着我，娇羞地笑着。我也受到了鼓舞，大胆而又轻狂地望了少女一眼。我心里一颤：那是春天啊。饱满的脸。透着朝气的身体。明澈的眼睛。不知她将会成为谁家的新娘。那将会是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啊。许多年前的春天以及那个大胆而又轻狂的男人，都会为她带去永远的祝福。我突然有了一种要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的冲动。这样想着，我就把采撷在手中的一束野花递向这美丽的少女。她伸手接过那一束野花。她没有要对我开口说话的意思。她一直对我笑着。在她的眼睛里，我就是春天的背景么，还是如同我身边那棵去年冬天猝死的榆树？她还没有恋爱。突然，她扬起手来，我送给她的那束野花在风中摇曳起来，使她的在风中的表情看上去是那么动人（我猜测，她的名字一定与花有关）。
　　多么清纯的少女啊。榆树上榆钱谈谈的清香。抬起手来，就可以捋一把榆钱儿的。捋榆钱儿。这是我多年前的少年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少年时代，我就像眼前的这个小男孩一样地认真。当然，除了拔古蒂，更喜欢的是在噌噌地爬树捋榆钱儿。那树上的生活至今令人向往。一把一把地往嘴里按。嘴里老是满满的。每当此时，奶奶总是在树下仰着头喊，快下来，小心摔着。合棒子面儿，搁点盐，做咸扒拉、饼子，那是***绝活啊。想来，奶奶古去已有十年了。也就是说，我也有十年没有吃到榆钱儿了。我边捋边吃。顾不得卫生。吃相不雅。吃吧吃吧。那位美丽的少女突然向我伸出了她纤纤的细手。手里捧着满满的一捧榆钱儿。干干净净的。我低下头去。榆钱儿淡淡的清香。少女身上散发出的郊野的气息。许多年以后，当她领着她心爱的孩子去乡野寻找春天的时候，还会找到长满榆钱儿的榆树么，还会想起那个与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么，会以为他是一个轻狂的浪子么？

3、[拔古蒂的小男孩]

　　古蒂，古蒂，出来放屁……那个小男孩的屁股撅的老高，看来是正在认真地拔古蒂，我刚好能听到他喊着的那熟悉的歌谣。他的整个的脸，面向大地。我看不见他那幼稚活泼的脸。小男孩很忙碌。他得快些行动。那些古蒂，有的已经开花了。春风吹过，再来的时候，就该是一年过去了。看他的样子，明年这个时候，他一定还来古城墙脚下拔古蒂。但那个日子是多么的漫长啊。后年呢，或许还会，再过一年呢……小男孩在一天一天地长大。明年这个时候，春风吹过，古蒂还会在城墙脚下长么？远处的楼房、工地也正在一点一点地向这边靠近、走来。我领着来看古城墙的几位客人，是深圳一家公司的投资商。他们是否想到这荒凉的城郊古遗址有一天也会为他们带来滚滚财源？
　　小男孩那娴熟的手。我也深深地弯下腰去，想重温一下久违了的少年时代的生活。然而，任我怎么拔，也拔不好，拔一个，断一个。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么些年，我的当年引以自豪的手艺已完全生疏了。我距离那个小男孩已是非常地遥远了。过一年，再来看这个小男孩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一事无成的三十岁的男子汉了。三十而立啊，想想老夫子这句话，抬起头来，看看前面谈笑风生的几位深圳的客人，其中的一位，只有二十五六，还有一位，刚过三十，却都已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
　　小男孩转过头来，看着我笨拙的手、呆呆的样子，露出洁白的牙，灿烂地笑了。那一刻，他多像我递给那少女的那一束野花中的一朵啊。我也受到了感染，笑了。小男孩猛地跑开了。眼前的草地上，一大把古蒂。小男孩边跑边喊。那童年的歌谣随风在田野上回荡着：古蒂，古蒂，出来放屁……
　　有一天，这个小男孩会忘记与春天的这个约会么，还有那些出来放屁的古蒂，还有站在榆树边的大姐姐？当然，他不会想到我。或许，那时他已经像城墙上的那位小伙子一样，正在热恋之中，与一位美丽的姑娘。或者，他也许会像我一样，傻傻的，坐在书房里，想象着春风、烟柳、古城墙、热恋、少女、古蒂、投资商……然后，在夜晚昏黄的灯光下，用他另外的一门手艺，在白纸上刷拉刷拉地写着一些歪歪扭扭的、无用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