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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爱的位置

2020-12-14抒情散文寂寞沙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6 编辑

 爱 的 位 置晚饭之后,孩子一个人在玩他的战斗陀螺,我看书,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楼上住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我热情地把她让进屋子,对她突然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6 编辑 <br /><br /> 爱 的 位 置
  晚饭之后,孩子一个人在玩他的战斗陀螺,我看书,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却发现门口站着楼上住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我热情地把她让进屋子,对她突然到来我倒真有几分忙乱,我急忙洗水果,拿饮料,她却一个尽地挡着不让动。两个孩子很快玩到一起了,因为他们本身就在同一幼儿园,我和她坐下倒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我只是知道他们小两口都在农村上班。以前,总看到家里有个老人一直接送小女孩,一起住了三四年了,似乎谁也没到过谁家,有时碰到楼道里也只是礼节性地点点头。今天突然到我家,我觉得肯定有什么事,女人端庄、优雅,有几分拘谨,最终吞吞吐吐说:“吴老师,我想麻烦你一件事,前段日子,我家老公公动手术住院了,婆婆这学期来不了,我们单位上的车每天走得早,麻烦你早晨送孩子时,一并把我的孩子也送了行吗?我知道你们工作也很忙,实在不好意思张口,但又没办法。我说:“没事,反正一个也是送,两个也是送,正好两个孩子一路上可以作伴,你就放心吧。”她听我说完,轻松地笑了。其实,今年我和爱人都带高三,工作确实很忙,但每天早晨送孩子基本能保证,又坐了一会,她便要走了,临出门时,她突然说:“吴老师,不行每月我们给你们出点钱,白白麻烦你们总觉得心里不安。”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甚至有几分愤怒,我说:“如果你要出钱雇我们给你送孩子,我确实很忙,你另找别人吧,况且,我的生活也不至于困顿到给你送孩子挣点钱来养家糊口吧。”她本来也不善言辞,我这样一说,她满脸尴尬和无奈,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的意思我清楚了,你别说了,如果我们邻里之间这点举手之劳都用金钱来衡量的话,我们楼上楼下如何相处?”她满脸不好意思,我又觉得自己言词过于激烈,让她太难堪了,送到门口我便说:“从明天起,孩子的事你就交给我吧,如果有机会,我们两家在一起喝酒,你别看我是小女人,酒量可不小啊。”她笑着说;“那太好了,吴老师,谢谢你了。”说完她牵着孩子走了。
  她走了之后,心中突然就升腾着一种莫名的烦乱,心情就跌入了深深的悲凉中,坐在书桌前,那些眼前晃动的文字却牵来了那些曾经走远的日子,那充满着快乐和温馨的小院,那流淌着欢笑的校园,那曾经无数次惊醒我晨梦的熟悉的脚步声,那总是劳碌而又匆忙的身影,都似乎汇成了一条暖暖的缓缓流淌的河流,湿润着我心灵的各个角落……
  记得刚参加工作,我被分配到一所农村中学去任教,当时空旷的校园里,零零星星点缀着几间单身宿舍和一排家属院,并且在屋舍周围有一条小河舒缓流过,她是黑河的一条支流,每当黄昏时,家属区的女人们泡在夕阳里,有的拿着鞋底,有的织着毛衣,东家长,西家短,在我眼里她们一脸家常气息,一身遍体味道,我从不把自己置身于她们中间,我守着自己那分孤独,品味着古典乐曲的韵味,捧读着唐诗宋词的凄迷,许多光阳便悄然走失了。
后来,当我一个人的冷清被两个人的孤独代替时,我也从单身宿舍住进了家属区,和她们都成了邻居,并且我的隔壁就是一位大嗓门的女人,每天早晨,天刚亮,最先醒来的就是她的脚步声,其次醒来的便是她的响亮而充满女性的声音,“平儿,该起床了”,接着便听到她进来出去,劈柴、扫院子、压水、浇花……偶尔也会听到她喊:“平儿,快来看呀,这朵花又打苞了。”声音里洋溢着纯粹的快乐。刚开始一段时间,每当我被吵醒,我便一肚子怨气,我总在丈夫面前埋怨:“她为什么不换拖鞋呢?为什么不懂得尊重别人的瞌睡呢?在这种高分贝的噪音下,长此以往,我将不我了。”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如果哪一天脚步声消失了,我便觉得自己像少了什么。
  再后来,我也顺理成章的当了母亲,记得刚怀孕那一段时间,妊娠反应让我呕吐的什么也吃不成,尤其是自己做的饭,胃更是拒绝的不留余地。记得有一天早晨刚刚起床,我隔墙闻到她家炸油饼的香味,而且还夹杂着淡淡的小米饭的清香,忽然之间就特别想吃,丈夫觉得难为情,但最终拗不过我的纠缠,一会儿,她熟悉的脚步声便在我家院子里响起,她一手揣着一碟油饼,一手端着一大碗小米稀饭走进来,那黄亮的油饼勾引着我蓬蓬勃勃的食欲,那清淡而又弥漫着清香的小米稀饭在袅袅的热气中泛着柔和的光芒,我一会儿便吃了个底朝天,那是怀孕之后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从那天起,只要是她做的饭菜,我便不呕吐,她高兴得一个劲地说,她和孩子有缘份呢。从此后借孩子的名义满足我的食欲便成了很平常的事。交往时间长了,我发现她确实善良、勤快、贤惠,集农村女人所有的优点于一身,我也变得和她一样琐碎而具体了。

  怀孕五个月时,父亲突然之间就离我而去了,我几乎无力承受那份铺天盖地的痛,几乎每天泪洗脸面,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只是痴痴想着关于父亲的点点滴滴,有时下班了,我都听不到下课铃声,一个人呆呆坐在办公室,那白哗哗的阳光似乎都是父亲那根根白发,那飘飞的细雨更像是那无边的忧伤,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感觉我走不出那个五月。她呢,每天匆匆忙完家务,她便陪我,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陪我掉眼泪,我不吃,她也不吃,但是看到她精心做的饭菜,我又真真切切地感到腹中有个生命在蠕动,那段日子,不知她陪我掉过多少泪,我像一株被暴风雨打倒的小草,在她的泪水的滋润下我又渐渐成活了,也不知从哪一天开始,我开始叫她“梅姐”,但她依然叫我“吴老师”。
  后来,我到城里去生孩子,当她听到我做剖宫产时,她吓呆了,她当时负责打扫楼道卫生,后来听人说那天下午,她把校长办公室的暖瓶送到卫生间了,我听完以后,笑得满眼泪水。记得我出院那天,等我走进家门时,她早就在我家院子里守候着,小院里飘飘荡荡的炊烟弥漫着,空气中小米饭淡淡的清香飘浮着,院子里绳子上的尿片子一张张快乐地随风舞蹈,那小小的土炕早已被烧得热热乎乎,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激动得顾上看孩子顾不上看我,只是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
  从那天起,只要爱人上班走了,我家大半家务她就义不容辞地承担了,尤其是生炉子,倒炉灰,那样的脏活,她从不让我插手,她总是说:“你们工作人,手上皮肤嫩,尤其你的手,就是写文章的……”开始心理上也有些过意不去,但时间长了我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那分关爱,也就从那时候我才注意到她的手,粗糙、枯萎、干裂、通红,并且有两个指头还伸得不是太直,我才觉得那是一双受冷落的手,也是一双真正打理生活的手,我心酸却无言。她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仔细打理,尤其到了冬天,学校给家家户户都要分些大煤,但她舍不得烧,大清早便去有锅炉的地方捡碳渣,整个冬天,她的炉火永远都是红红的,她把每一个通俗的日子都折腾得温暖而又温馨,到了春天来临时,她又把剩下的大煤拉给她年迈的婆婆。
  日子就像校园的那条小河一样缓缓流淌,无风无浪,无声 无息,但又蕴动着不动声色的美丽。孩子攀援着我的视线一天天长大了,也是在她的呵护下一天天走稳了。记得那一年夏天,她的小院里养满了各种花草,在门前的花池里种上了西红柿和草莓,而且在院子里养了两只小白兔,我孩子每天一大半的时间就和她在一起,她的小院几乎成了孩子的乐园,孩子端着小饭碗,理直气壮地吃着她的饭。有时,她领着孩子到地上给兔子拨草,我坐在晚霞里读书、批作业,看到孩子快乐地跟在她身后,泡在暖暖的夕阳里,孩子有时手里拿着一束野花,有时掰一个玉米,有时抱着还未成熟的桃子、苹果,看到她们,我心中翻滚着一个又一个热浪,孩子健壮得如一个红萝卜。有时,她又领着孩子在校园里拣啤酒瓶、易拉罐,卖了钱之后再给孩子买“娃哈哈”,以至于孩子一看到她喊着要“娃哈哈”。那个夏天,她的西红柿成熟一个,孩子吃一个,草莓熟一个,孩子消灭一个,后来,她女儿和她闹意见,觉得她对我孩子的爱已超过了她的爱。隔墙经常听到她呼唤我孩子的声音,她亲手做得各种饭菜,都沾着她的爱,充实着我孩子的胃,那个夏天似乎很快就走远了。
  后来,有一天晚上,我和孩子刚准备睡觉,她来了,眼睛红红的,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坐在床上,感情便激荡得无语凝噎,那一认,她真真切切流着自己的泪水,爱情的泪水,我知道,她们夫妻感情一直不是太好,那晚,她才告诉我,她爱她的丈夫(她丈夫也是老师),她羡慕文化人,自从嫁给她丈夫之后,她热爱她的丈夫就像热爱自己的土地一样,她决心一辈子好好侍候他。可是,孩子一岁多时,丈夫却爱上了他的同事,当时她一个在农村种地,丈夫在外教书,她肯定也是最后一个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听到后,她不哭不闹,每天干完农活之后,她便背着孩子到丈夫的单位,一进门,一边做家务,一边流泪,第二天清晨,她又背着孩子去干农活,她没有指责过丈夫一句,更没指责过那个女人一句,她只是以眼泪作为粘合剂,粘住了那桩婚姻。后来,听说,那个女人给她丈夫留了下来一个字条:“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从此后她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了。她说,那段日子是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了,她丈夫心情很糟,每天烟不离手,酒不离口,喝醉以后就打她、骂她,但她不言不语,她只觉得不管付出多大代价,总觉得那个位置是她的。她说,从那以后,她们的婚姻只是给了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她只能保全婚姻,但保不住爱情。那天晚上,我才知道她的欢笑下藏着多少落寞与伤痛,她用最软弱的武器在那场婚姻保卫战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我忽然感到一个女人的包容与宽广,我被他的平常深深打动了。
  孩子三岁时,我工作调到城里,我知道她的感受,等到搬家那天,她便搬着拿东西,中午特意包了饺子,孩子吃得有声有色。当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小院里一片狼籍,我心中涌上了许多留恋与不舍,我把一对小木凳执意留给她,当她出门时,她从那堆旧鞋中捡起了我孩子一双鞋子抱在怀里,等车启动时,我看到她站在那个路口,抹着眼泪,我的泪水便奔涌而出了……
进城之后,总是很忙,孩子好几次都缠着要去看她,可是劳禄的生活却让我有许多理由选择了一次又一次放弃。后来,我才从别处打听到,她早已随丈夫到了另一个地方,从此后,我们便再也没有了联系。不知不觉,三四年的时光匆匆远去了,也许尘世的生活已磨钝了我的心,也许烦扰的日子也已耗尽了我的情,曾经那段日子,也像记忆深入的一场飞雪,偶尔也会覆盖我记忆的原野。
  今夜,我觉得那段日子瞬间又像一场细雨,洒落在我的心底,润湿着我心的每一个角落,我多想听听那熟悉的脚步声,我似乎看到墙那盛开的花映着你的笑靥,似乎又看到你院里的草莓又伸出了绿色的手掌,我孩子的小手又去摸西红柿那红朴朴的脸,我似乎又闻到小米饭那淡淡的清香,她一定依旧用匆忙的脚步送走一个又一个平淡而又生动的日子……
  “妈妈,快睡觉呀,明天我走在你那边?”
  我笑了,自从孩子学会走路,牵着她的小手一直走在我的右边,有一天,她突然问:“妈妈,我为什么一直走在右边呢?”我说:“右边的位置是爱的位置,妈妈爱的孩子都走在妈妈右边。”从此后,孩子理所当然占了那个位置。“从明天起,谁是妈妈最爱的宝贝,谁走在妈妈左边。”说完,我亲吻着孩子的小脸,窗外已是灯火点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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