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最后的蝴蝶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8:25 编辑 <br /><br />　　一株肥硕的油菜花上，趴着唯一的一只漂亮的花蝴蝶。
　　一阵风起，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地里，这只花蝴蝶就像在大海中随着小船颠簸起伏的水手一样孤独。我俯下身子，在不远处默默地注视它。
　　“爸，你看什么？”在田埂上撒欢的四岁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我的身边。
　　我稍稍弯下腰，冲儿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动这只平时极难见到的花蝴蝶。
　　“爸，我要，我要！”儿子顺着我指的方向看见了花蝴蝶，一个劲地拉扯我的衣服。
　　很显然，这只花蝴蝶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危险处境。它栖息在油菜花上，兴奋地扇动背部的翅膀，一开一合。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它的身上立刻就有了一层模糊的金黄，令人产生无限爱怜之情。
　　“快抓！快抓！”儿子激动得压低声音再次催促。
　　我突然想起童年时在田地里逮蝴蝶的事了。那些年，蝴蝶特别多，庄稼地、杂草丛、小树林，到处是它们展翅飞舞的身影，仿佛是一片片五色斑斓的彩霞，让人心里一阵阵莫名的激动。孩子们猫着腰，手里举着自制的简易捕虫网兜，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目标追逐，不多时，远近便传来阵阵欢呼声。把蝴蝶装在事先准备好的纸盒里带回家，大人看见了，总会责骂几声。接着，便讲起那个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古老得不能再古老的故事——“梁祝化蝶”，不过结尾却稍有不同：梁山伯和祝英台羽化成蝶后，那个富家马公子一气之下也化为蝴蝶追赶梁山伯和祝英台。所以，老人说，蝴蝶往往是三只在一起飞，两只在前，那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一只在后，那是马公子。说不清是大人的责骂起作用还是凄美的故事打动了我们，反正是将捕到的蝴蝶都放飞了。哪个时刻，整个村子里全是蝴蝶飞舞的身影，仿佛家家户户的院落里都潜伏着蝴蝶。后来，我留心观察，竟然真的有三只在一起飞舞的蝴蝶，果然是两只在前一只在后。这确实让我惊奇不已。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蝴蝶就像是突然绝迹了一样，不要说成群飞舞似五色斑斓的彩霞，就连零散的一只两只也极不易见到了。假期回到家中，跟家人去地里给庄稼打农药，我都仔细地搜寻蝴蝶飞翔的身影，但终无收获。
　　也许是工夫不负有心人，凭借早年逮蝴蝶练就的敏锐嗅觉，今天我还是发现了眼前这只漂亮而孤独的花蝴蝶。
　　“我要嘛！快抓啊！快啊！”儿子带着哭腔撒娇。
　　为了儿子，我只得俘虏它。不过，大概是久未练习，我的手法有些生疏，笨手笨脚的。轻轻地脱下外衣，慢慢地瞅准了猛的扑上去，幸好罩住了。揭掉衣服看那花蝴蝶，它似乎还心有不甘，依然吹胡子瞪眼睛，肚子一鼓一鼓的。
　　儿子兴奋地捏住它的翅膀，一路领先飞奔而回。
　　到家，把它放入纸盒，我才发觉有点不对劲，过了这么久，它竟一动不动，侧伏在那儿，毫无反应。儿子用草棍去逗它，没想到它忽然翻了个身，头上的触须颤动着，死命挣扎想飞起来。当然，这是徒劳无益的，儿子把纸盒一盖，就将它与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我微微叹了口气，劝说儿子将其放掉，可他不依不饶又哭又闹，只好作罢。不知为什么，整整一晚上，我没睡好。
　　第二天早晨起来，我发现躺在纸盒中的花蝴蝶已经僵硬，连放在它身边的几枝油菜花都枯萎变色了。我怔怔地站着，好长时间都没动一下，半句话也不说。
　　我非常后悔抓它回来。
　　以后的日子，我专程带孩子去了因一部电影《五朵金花》而名闻遐尔的蝴蝶泉看蝴蝶。可惜蝴蝶泉边游人如织，却也见不到几只蝴蝶。据说，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没赶上放飞人工饲养的蝴蝶。最终，儿子一再纠缠，只好在景区内的蝴蝶馆花高价买了一个制作精美的蝴蝶标本。蝴蝶泉边见不到蝴蝶，即使能见到也只是人工饲养并放飞的蝴蝶，我的心一紧缩，不禁悲凉起来！
　　我眼前总是晃动着那只花蝴蝶最后的愤怒：支起的腿脚，竖立的触须，一鼓一鼓的肚子……我难以相信，一个自然界中出色飞舞的精灵，怎会有如此凄惨的肢体语言。更没料到，死去的蝴蝶竟可以制成工艺品高价出售！
　　时至今日，我再也没有看到过一只飞翔的蝴蝶，哪怕是一只飞翔的蝴蝶的影子。也许，它真的和它的许多同类一样，从人们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