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开三轮的大妹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19:38 编辑 <br /><br />　　　　　　　　　开三轮的大妹
　　正洗衣服呢，大妹打电话来说跟我借两百元钱，我说啥事啊，她不言语，我说那就上来吧。没必要打电话啊，在公用电话亭要一块钱。这种情况似乎有点破天荒，因为在我工作后的这几年还是第一次，由于父亲得一场大病欠下了许多钱，我忙于还帐，债务累累，她知道我没有余钱，所以即使吃干腌菜汤泡饭，她也从没在我跟前诉过苦。
　　大妹和我同母异父，但是两个妹妹里面大妹和我关系最好，小妹体弱多病不说，脾气刁蛮任性，也许正应了那句“皇帝爱长子，老百姓爱幺儿”，继父总是把爱的天平倾向小妹，继父对我的态度在大妹身上可以体现出来。继父对我俩是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我许多时候不能忍，而大妹和我不一样，小小年纪的她似乎看不到太多的哀愁，却都攒在眉宇间，面色黧黑得可以明显看出是缺乏营养，沉重的草篮把她本该秀颀的身体压得几乎有点佝偻了。
　　一次她和小妹为一件事争执，刁蛮的小妹不分青红皂白拿起碗就给了大妹一下，额头上的血瞬间流满一张秀丽的脸庞，把小妹吓得傻在当地，到医院包扎回来，疤痕留了下来，清楚的记得继父回来后仍然责怪大妹，作为大的居然不让小的，明白真相的我觉得这十分的不公，但是我说出来的话，继父就更不爱听了。
　　每次看到大妹头上的疤我都有些隐隐的痛在心里涌动。相貌是一个女孩子的第二生命，继父居然还责怪她？于是对小妹的印象似乎就不好了起来。还好不断长长的头发遮住了那块疤痕，大妹照镜子，我从镜子里看出她的悲苦，她叹气，然后把镜子轻轻的放下，生怕惊扰了什么东西。
　　母亲在大妹6岁时从家里出外，从此未归。于是未成年的大妹承担了母亲这个主妇所要做的全部家务。她不会缝补，于是她一针一线的跟奶奶学，却又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但是每拆一次被面，她都要用她纤细的手小心翼翼的捏针，尽管这样还是被针刺得鲜血直流，那时她10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如果在城市里，还在父母膝前撒娇，但是妹妹却在缝自己的被子，那时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买一个被套给大妹，有了被套把棉絮直接装进去就不用每次用针缝了，妹妹的手也就不会被针扎得鲜血直流了。可惜这个愿望在我领到自己挣的第一笔钱时，已经没法兑现。大妹结婚了，而她是用她自己的钱买的被套，这个愧疚一直埋在我的心底，我希望大妹不会认为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
　　小的时候，大妹和小妹一起玩，哭声最响的是大妹，不是谁打她的缘故，而是继父特别交代要她看好小妹。她想回家了，但是倔强的小妹却偏不回去，她就拖小妹，俩人僵持着，大妹于是先大哭起来，接着小妹哭，哭声更响亮，最后挨打的是大妹，记忆中大妹苹果似的的小脸上时常挂着泪痕，小小的我觉得上天真的不公，但是继父说那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可不存在什么偏心，但是我仍然坚持认为：十个手指还伸不一样长呢，何况他对待大妹如此刻薄，怎么会没有偏心？
　　大妹读到初中毕业就回家了，我知道这是继父的意思。因为他一直都把大妹当作烧火做饭的丫头来使用，这让我想到《杨家将》里的烧火姑娘杨排风，但是比较之下大妹的处境还不如杨排风，大妹在家里面是没有位置的，比如向继父要一分钱她都要斟酌半天。她第一次来卫生期，对于一个女孩子这本是难以启齿的事情，当她十分难为情甚至隐晦的告诉我时，我不清楚她忍受着怎样的尴尬，我利用生理学中的一点简单的生理知识最终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叫我代她要点钱去买卫生巾，当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我意思表达清楚时，继父的眼光像审贼一样让我惴惴不安，他或许以为我要钱是为别的什么勾当，我的汗都急了出来，仿佛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可怜的妹妹我真不知她当时忍着多少委屈，心里的自尊受到了多大的伤害。
　　大妹终于结婚了，我由衷的替她高兴，似乎她的解放到来了一样，虽然继父把他们结婚的礼钱几乎尽数扣下作为了私房钱，但是她毕竟可以独立了，真的应该庆祝一下似的。不曾想苦日子似乎才开了头，妹夫的不成器又加重了大妹身上的担子，结婚不久妹夫就向我说：“哥哥借我点钱我买辆三轮车。”我十分信任的把钱给了他，但是车子买来了，钱却不见赚来，家里的日子捉襟见肘，看到妹妹孱弱的身子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妹夫依旧睡在车上晒太阳，晒完了太阳摆龙门阵，龙门阵摆完了玩牌，太阳落山时回家。每天日上三杆时还蜷缩在被窝里。
　　远在外地工作的我对于这些听到耳里，烦在心里，但是拿这个妹夫还真没辙。妹妹看不下去了，她似乎长这么大第一次自己做了决定，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要开三轮，我一听吓了一跳，连自行车还没学会就弄机械的东西，我为大妹捏一把汗，但是熟悉几天后大妹居然可以去拉人了。但是县城里坐车的大多是拉货的客人，一见妹妹瘦弱的样子，大多去找别的车去了，加上大妹不善于去招徕，生意仍然清淡。更不幸的是妹夫在村子里开车还擦到了一位老太太，又赔了好大一笔医药费。
　　“哥，这两百块钱，我一定还你！”妹妹保证似的说给我，眼里噙着泪水。我问什么事，她不出声，我有种不祥预感，继续追问，但是她依然不出声。
　　后来我知道妹妹得了肾积水，她不想给家里知道，所以才向我借钱。两百块，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我叫她赶快去治，钱我出。但是电话里她一再强调没事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听到这些我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