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烦人哥
2020-09-17叙事散文寂静安然
我的烦人哥文/王春梅我哥今年四十九岁。每每在家里提起他的烦人劲儿,那真叫一个“地球人全知道”。我们姊妹四人.依次排行为:大姐、二姐、我哥、我。据我妈讲: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头发,面目极丑。具体丑到什么程度,因为条件所限,更怕晃坏镜头、赔不起人
我的烦人哥
文/王春梅
我哥今年四十九岁。每每在家里提起他的烦人劲儿,那真叫一个“地球人全知道”。 我们姊妹四人.依次排行为:大姐、二姐、我哥、我。 据我妈讲:我出生的时候,没有头发,面目极丑。具体丑到什么程度,因为条件所限,更怕晃坏镜头、赔不起人家,可怜的我十四岁以前愣没照过一张照片。可有一件事不能不说明我妈的话是真的。 当我哥(长我两岁)正以一个粉嫩娇儿萌萌的可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时候,让我爸妈倍感失望、添乱的丫头片子——我出生了。 原本以为,囿于我的到来,给理直气壮、正当哺乳期的我哥生生断奶,是一件万难委决的事情。可结果大大出乎我妈所料:自从见了我,说啥那个曾经让我哥魂牵梦绕、无数次托起酣梦的暖白的乳房竟怎么也吃不出原来的味道儿了。仅仅因为我极致的尊荣,便吓得我哥望“乳”兴叹,给都不要了。 自从有了我(我妈说),非但剥夺了我哥吃奶的权利,还生生与我妈来了个生离活剥——每天,再不能让我妈搂着我哥睡觉了。在我没记忆的时候,我哥是如何扯平这其中的不甘,我就记不清了;从我有了记忆,便感觉我哥再不是那个像我妈描述的,见了“邻居孔老二”,就吓得浑身发抖了。英勇、果敢不说,还表现极其恶劣。 晚上,一家人先后躺好在一铺两间房的大炕上,挨着我睡的我哥看见躺在我妈怀里撒娇的我就生气。光生气也就罢了,还以他一肚子的小心眼暗暗琢磨着如何巧妙的收拾我:具体表现在不许我随便翻身。他如果想脸朝东睡,我也得乖乖的脸朝东,往西瞟一眼都不敢;他朝西,我也得听他的,立刻大转身。反正不能与“我丑,但我很温柔”的我脸儿对脸儿。当时,虽然我还幼小,无论心智抑或体力都与我哥不成比例。但对眼下明晃晃的非理要求也知道维权:干啥这天、地都是你的呀?!为了扯平这心有不甘,不敢出声(怕我爸打)的我俩即便躺下了,仍不忘因地制宜的你瞪我一眼、我拱你一下,像上演一出精彩的哑剧一般,斗个没完。直至终将败下阵来、委屈的我睡着为止。有时把我气的,睡着了还长出气呢!若干年后想起来,我妈依然憋不住笑的说。 七十年代,整个冬天吃的最多的蔬菜就是炖白菜(两人一碗菜)。偶尔要是放上几片肉,我们的小心脏啊,直到吃完饭,扑腾扑腾,一阵紧似一阵那个跳啊!不为别的,就怕摊上与我哥一碗。每次,谁要是倒了霉运和我哥分到一起了,哎!那一脸复杂的表情,不用说也能猜得出来! 也不怪我们都不喜欢与其合作。听我说完他的极致吃相你就知道其中的原委了。 我哥长相俊美。尤其小的时候。肤如脂、脸如月,白白净净的。外加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甚是可爱。可一到了饭桌上,原本那种外在的可爱便再也寻它不着。两只大眼睛直直的,与眼前的菜碗之间,仿佛凌空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一只手端饭碗,另一只手里的竹筷子使劲舞蹈着,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等旁边的你一碗饭尚未吃完,不时唆了几下筷子、意犹未尽的我哥,竞把整碗菜都翻了个遍。这时,你再看那碗遭遇了横扫的灾难般可怜的白菜吧,被折腾得跟浑身长刺儿了似的,再也趴不下了,每一片都立着。我爸的家教特别严,吃饭时谁都不许说话。但这依然影响不着已经情绪化的我们宣泄心中的不平:只见一个六口人的餐桌上,无声的吞咽中却各怀各的心事——有听之任之视而不见的;有一脸无奈使劲儿瞪人的;有幸灾乐祸猛吃的;有眼神儿横飞找肉的……无论你的表情如何刁钻、怪诞,都搅扰不了我哥的“让我一次爱个够。” 偶尔炸点辣椒肉酱,得,肉酱还未等炸好,先知先觉的我哥准备好一碗凉水放桌上了。还怕辣还想吃。这时你再看,包括事前我们准备的那么多东西,愠怒、从头到脚迸发的无奈,重又还回到原本贪吃的狼狈面目,以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惯有剧情毫厘不爽的一一上演了:极馋的我哥那是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抹找固体夹。之后还不忘拉近筷子仔细辨认一下,确认无误后再拿到凉水里涮几下入口。即便这样,依然辣得他咧着瓢似的两个嘴丫子通红的小嘴(酱痧的),咝儿咝儿不停地倒吸着凉气。看着他忍无可忍又不屈不挠的那副熊样儿,我和我姐们非但不表示同情,反而又是一番连剜带瞪的群起而攻之:该!怎不辣死你呢,烦人玩意。 不仅在吃食上抢占了上风,囿于是家里的独苗,还处处欺压我们这帮“无辜百姓”。那真叫一个“打遍天下无敌手”。 每次与我交战,都要先发制人,主动出击。我也总不能像个稻草人似的,一动不动挺着挨打呀!刚举起尚在痉挛中的小胳膊,两道小眉毛拧拧着,抿着小嘴的我哥又是两拳小榔头似的二次加强版的打压。战役频仍中,最著名的要属与我大姐的一次交手:打仗的起因是什么我都忘记了。只记得当时气焰嚣张的我哥与我大姐一个站在炕头儿,一个站在炕梢,一言不合便无所顾忌的飞起了剪子。跟投掷一枚镖枪似的,一个弧线、我大姐的一条小腿上立时多出一个铁翅膀来。强悍的我哥终于给震住了。血流如注的场景把慌急中的我妈吓得腿也软了、声儿也变了,一个劲儿的转圈儿:这咋整!这咋整!闻讯赶来的我爸(赤脚医生)还有几名知识青年迅速的找出一堆消炎粉,成袋儿成袋儿的往我大姐的小腿上倾倒。却依然止不住两个洞眼的喷溅血流(至今仍留有两个疤)。那次,一向万丈豪情的我哥自知闯了大祸,独自蔫蔫的跑到后院儿我姥儿家,愣是躲了两天没敢回来。 即便如此,我哥依然是我爸妈心中难得的好儿子。一到晚上,提溜两个厚黑膝盖的我哥刚一躺下,坐在炕头,暗淡的,像一枚熟透了的果子的灯光下,手里正鼓捣着什么的我爸便早有准备的一边戴起眼镜不再说话,一边像拾起一个宝贝似的,拿起两个膝盖因为身体与厚度的相互作用而全全向外支张着,犹如一条小鳄鱼似的我哥的臭棉裤,然后顺手翻将过来,循着一道道密密缝合的针脉,聚精会神的一顿连掐带咬。一个晚上下来,两个大拇指的指甲结着挺厚一层血痂。看看!尽量靠近两个拇指、两手前伸着的我爸,微低着头,两只眼睛从镜片上方瞟向我妈说。 同样的姊妹中,我哥与我的“芥蒂最深”。这样说来不仅囿于我俩挨肩,均还幼稚;还在于我爸妈明晃晃的偏爱使然——那个特殊的年代里,本就为数不多,更该理所当然可着弱小享用的所谓的美食(我个人是这样理解的),在同一张饭桌上,我父母的诸如:丫(我的乳名),天上飞来一只大鸟抑或门口怎站个人呢等三人不谋而合、攻守同盟,诸多妙计的连环掩护下,几乎全为受宠的我哥盘剥掉了。这怎么行呢?虽然一时找不出制裁我哥,“以解我心头之恨”的有效措施,可心里,总像压着块石头似的,每次提起来,就一个字:烦! 一个人再横也有他的软肋。我哥亦然。我爸妈曾给在家族大排行老三的我哥起乳名儿三虎儿。大名,一个是按家谱排的叫少坡;一个是根据他出生在文革时期,叫宏伟。在这三个“响亮”的名字当中,我哥只认可宏伟。其他两个名字是嫌“文雅但不够响亮”抑或“响亮但不文雅”我们不得而知。总之,只要一旦被人提起,就如同被骂了八辈祖宗,立马威风扫地、怒火中烧。然而这个被我们看在眼里的十足的软肋竟成了打击猖狂的我哥最好的杀手锏。正当我哥盛气凌人、以其灼灼逼人之势欺负我这个弱小时,忍无可忍又一肚子不服的我以一种豁出去了的大无畏姿态开始了一个全新攻势:少坡儿、三虎儿!三虎儿、少坡儿(我当时也不懂是什么意思)!无数次领教过我哥威严的可怜的我边喊边横垄八巷的夺路而逃。溅满一路、遭到连环“轰炸”、也还幼稚的我哥紧随其后。奋力奔跑中,恨不得把胆敢冒犯的小小的我撕得粉碎才肯罢休。 就这样,烦着烦着,不知不觉,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 八一年分产到户。一向有别于普通农民、尚算重视教育的我爸终未能以病弱之躯庇护住他的宝贝儿子,于万般无奈与不舍中结束了成绩优异的我哥的学业(初中)。 一身洗的发白的劳动布衣裤(知识青年给的),赶着一副驴拉犁杖的我哥,耕起地来,那真叫一个好把式! 说来也怪,一向与“人民为敌”、一身反骨的我哥,长大后,跟外人相处起来,却跟换了个人似的,幽默、诙谐,如鱼得水。村子里,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凭着他毕业后新添的烟酒嗜好,很快“擂倒一片”。 素常,一个家庭,无论几个孩子,只要老大的婚姻之船起航了,其他几个就如一窝即将出飞的小鸟,就都快了。就是这条几近真理的成长模式,竟被烦人的我哥轻而易举的颠覆了。 记忆中,姊妹四人里,最属我哥找对象不犯愁。别看家庭条件不怎样,与那没关系!那我哥,来介绍对象的人着实不少。一说起这事,出师不利的我大姐就格外生气。原因是:当时已经到了婚嫁年龄甚至已经大龄,本该率先“闪亮登场”的她,还眼巴巴的没有着落呢,谁知中间又杀出个程咬金来。烦人不! 都嫌谁不好看啊! 开始,乡邻给提的几个,烦心的老大我们一顿瞎掺和——就不同意。具体原因也说不好。反正得顺眼。到底啥样算是顺眼?我们也不知道。眼看着不按套路出牌,提亲的人们把门框都要挤歪了,住在我家后院,我现在的嫂子掐了掐指头,默默数了数村里有数的几个好小伙后,坐不住了——再不下手,可是要没机会了! 于是乎,咧咧大大、丑事一箩筐的我哥首当其冲,“拔得头筹”——先把自己“解决”了。 苍天啊,大地啊,烦人的我哥终于算是尘埃落定了。 如今,四十年过去了。一晃我们都老了。可一想起小时候的事,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怪有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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