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老家的影子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0:19 编辑 <br /><br />　　老家的影子
　　文／惊涛拍案
　　过年回家，本来是冲着心里存放多年的老家的影子去的，可是，等洒家兴冲冲赶过去，却发现，洒家心中的老家和看到的老家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了，转来转去，觉得，老家已经彻底成了回忆。
　　老家是洒家心中的老家，和别人没得什么关系。现在的老家，都成了那些在老家过日子的人的。洒家简直就是人家的看客——人家过日子，洒家去有什么看头？
　　老屋还在，却是更加的残败了，最西边的一间，房顶被雨水冲垮，被哥哥用砖头堵了门口了事。从砖头缝隙里，洒家看到后院人家的鸡在飞，甚至站到断墙上金鸡独立，神态悠然。其他四间房子都还是老样子，最东边一小间厨房的木头门上，还有洒家幼时，比着葫芦画瓢的“红心忠字”，歪歪扭扭地长在上面，熏黑的门头上还是那么黑着，门框严重的变形了，洒家画上去的小鸟还在，墨迹都淡了……呜呼，洒家看到这些，禁不住要热泪盈眶了——快要三十年了，还都有。洒家一辈子活下来，能留下来铁证让洒家感动的，还能有哪里呢？照片太虚假，而且，洒家从前是无产阶级，连虚假的照片都没资格照，所以，洒家的前半生，就只剩下了这个在冷风中颤抖的房子。
　　老院子里都起了碱土，细软厚实，打扫都见不到硬实的地方。几棵枣树还在，但都萧瑟着，好象穿得太少的孩子，呜呼，洒家难过得心里疼了一下。原来这几棵枣树是洒家小时候的蜜罐——什么时候馋了随时可以就地取材，狂餐暴饮一顿。说来甚是唏嘘，洒家这几棵枣树，都是有名的蜜罐子，有皮薄肉浓的小枣，有又长又大的“奶头枣”——它青的时候，肉囊，喧，吃起来跟柴火一样，等秋后见红，就包了一团蜜，把小孩子甜得撇嘴眯缝眼，外带着不断的拌鬼脸——就跟你吃了酸得倒牙的东西一样。
　　洒家的唏嘘还在午后带着儿子去外面熟悉的地方转转。啊呀，都变得让人心疼了。以前洒家去水里冲浪的三条河都干了底，种上了庄稼和树木，洒家和几个死党在河沿上用镰刀挖出来桌凳喝酒吃菜的地方，都几乎要平了呀——想小时候，洒家是孩子头，纠集几个手下，打着给猪拔草的旗号，去那里逍遥，用树叶子做菜盘子，用树枝弄成烟袋，用木棍做筷子，用碎草做酒肴，二郎腿一翘，烟袋一托，放在嘴里一吸，眯缝着眼一吐，想象里的烟圈吐得比哪个都圆都大。还很牛气地喊，孩他妈，上盘猪耳朵，猪肝子也上来一盘，今儿我要和兄弟喝醉拉倒。一个上午什么都没干，就喝光了三瓶子老白干。直到肚子冒泡了，才忽然想起来，中午这顿饭要吃到一顿打之后了。然后就是几个家伙匆匆忙忙地想对策，爬到树上砍几根树枝，在草筐头上支起来，再疯狂地砍几把草，放在上面，鼓鼓囊囊地显得有多半草筐了，接着，心里就揣着小兔子，偷偷摸摸地回家，先在脚门门侦察好了，屋门口没人，赶紧窜过去，把草筐里的东西往大草堆上一倒，把草筐放在旁边，这样，大人就没办法知道究竟砍回来多少草，当然，露馅的时候也有，那就只好硬撑着挨扳子了。
　　呜呼，这些快乐，转眼快要三十年了。
　　迫不及待地给儿子这么都讲了这些滔天的罪恶，把儿子乐得仰合不止。陪他一块笑了几回。接着去几个地方看了，哎呀，水几乎都没有了，没有水的河沟，简直就是老掉的媳妇，看不得了。没了水，连快乐也干巴巴地，想起几个从前欢喜过的小人儿，也都不见了踪影，就在心里藏着，放在心里酸酸地。这些事情跟任何人都不能讲的，洒家的心事，就只好烂在洒家的肚皮里。
　　实在没能找出什么可供回忆的东西，就领儿子在河沟底下放了几把火，小风吹着，后来居然下起了小雪，片片飞舞，也有景致的欢喜。儿子对放火异常兴奋，不断地从别处拉来干草放在上面，这把火烧得不错，留下了崭新的黑黑的印迹——没有了水，只好等着来年长出来茂盛的草了。
　　见了村里的老人，照样和洒家一样唏嘘，唏嘘完了孩子都这么高了，接着唏嘘洒家，也这么大岁数了，然后唏嘘自己，都这么老了，没几年面可见了。然后唏嘘一些琐事。时光这东西，好象就是让人拿来唏嘘的，唏嘘完了之后，就一切都变了样子。
　　洒家离家的时候，徒然眼湿，感叹好象是虚假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万千的唏嘘——唉，又在唏嘘了——以后，还是多多找点乐子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