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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曾经的三层楼

2020-09-17抒情散文洪磊
上过去,在小镇上,一座土木结构的三层楼房曾经是全镇最高的和标志性建筑物,直至上世纪80年代,它被小孩玩火烧掉,退出历史舞台。但当地人只要谈起三层楼或老银行都会津津乐道。三层楼座落于小镇后街下段,站在三层楼上东可眺望县城东文笔塔,四周可望整个


过去,在小镇上,一座土木结构的三层楼房曾经是全镇最高的和标志性建筑物,直至上世纪80年代,它被小孩玩火烧掉,退出历史舞台。但当地人只要谈起三层楼或老银行都会津津乐道。
三层楼座落于小镇后街下段,站在三层楼上东可眺望县城东文笔塔,四周可望整个县城。楼房建造于上世纪50年代前,具体年代不详,据说房子的主人是县旧商会的会长,人民夺取政权后将他全家扫地出门,而后,整套房子就分配给金融部门使用了,所以三层楼也叫老银行。金融部门曾在这设立过营业室,后来营业室搬迁至顺城街,这儿就成了银行职工宿舍。我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随父母亲到这儿居住直到70年代末,十多年时间目睹了三层楼的风云变幻。
我家入住三层楼的时候,它还保存完好。整座建筑分为四院,前院为临街铺面,二层结构。第二院为正院,有花台、水池、水井,三层楼坐北朝南立于此院,土木结构,雕龙画凤,大气端庄,十分考究,有会客厅、卧室、客房等等。三院、四院为厨房、厕所等。前院、二院、三院都住有县银行的职工和家属十余家,三院的厨房还做过职工伙食团。
我家住过前院和三院,在前院常住的有王叔、杨叔、段叔、孔叔和我家。王叔是小镇人,系转业军人,并从原驻地带回了一个漂亮的媳妇,这媳妇不仅漂亮还聪明,她新工作单位缝纫社里白族人多,较短时间内她就能听懂白族话。杨叔老家是昆明人,他曾在人民海军服役,系文化教员,他老婆也是原驻地纺织厂的女工,人长得白白净净且个子高大,生育有三子一女。段叔两口子都是白族,有两个女儿。孔叔是乡下人,他老婆是凤庆人,俩人都在银行工作,他的岳母随他们生活,每天在慢吞吞的做饭。我家,母亲在银行工作,父亲在商业部门工作,子女六人,全家八口。王叔家有个弟弟在县城西边山煤厂工作,还没结婚,常来他家玩,一来二去跟我们也混熟了。一次我们去煤厂挑煤,恰遇他放假回家,他把我们几个人的煤挑子重起挑在他一人肩上,一路说说笑笑把我们送回了家。不久,他带一年轻女性到王叔家吃饭,我们才知道他要结婚了。
杨叔家生活条件比较好,常包饺子吃,长长短短的肉皮子挂在他家门旁的方格门槛上任太阳晒干。杨叔有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在当时的小镇来说,只有公家有自行车,私人有是很稀奇的。可能是骑了一、两次觉得人们的目光不大对劲,杨叔就把他的自行车上吊了,即将两轮悬空吊在了家中墙上。正院住有孙叔家,他家有二子一女,两个儿子绰号“尖耳朵”。因为那时孙家两弟兄住在三层楼第三层的一间房间里,每当清晨有街上小伙伴相约去煤厂挑煤的响声,俩弟兄就会跟着起来带上挑煤工具跟随而去,所以有了这雅号。后街的小伙伴也时常会来老银行玩,有一位名叫建军的,他家住在老银行对门,他跟我同级不同班,他有表演天才,嘴里哼着“噔噔”的就把开门进门关门的全部动作做完。这个时期的生活虽然不富裕,但比较平静,邻居之间相处和睦。

不久,那场史无前例的运动来到了小镇,急风暴雨式的生活开始了。三层楼房的柱子龙头被剧掉,雕花门窗上的花鸟鱼虫被铲平,花台的花被人偷偷挖走。
一天,住在后院的小伙伴华民帽子上多了一枚毛主席像章,这像章约一公分大小,纯铜色浮雕,别在帽子的正中。大家觉得很好奇,纷纷将华民的帽子借来戴一戴。不久,华民说像章不见了,怀疑是被我拿了。于是,我母亲带我去他家门口对质,我说我没拿,我母亲说,你到底拿了没有?我说我没拿!真的没拿。母亲一巴掌打到我脸上,到底拿没拿?话音刚落,我的鼻血像喷泉式的喷了出来,华民母亲急了,赶紧将我母亲劝住了。接着是建军的父亲因“历史问题”被所在单位隔离审查,不许回家。杨叔跳楼自杀了,一些平时嫉妒杨叔的人,抓住杨叔的只言片语进行上纲上线,对杨叔进行关押审查并罚做搬煤等重体力劳动。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杨叔受不了这些污辱,于是,先用刮胡刀割继喉咙,然后从关押他的二楼房间窗口跳下,结束了他宝贵的生命。银行当局找了几个搬运工,将他的尸体草草埋在城郊象山了事,他媳妇得知他的死讯后哭得山摇地动。那位在煤厂工作的王叔的弟弟成了打人干将,我亲眼看见他在县文化馆空地上抠打一位中学男教师,教师的头发被他一缕缕的纠下,仍不反抗,忍受着,一旁看热闹的我吓得心“咚咚”直跳。刚满16岁小学文化程度的我大哥作为社会青年被送往农村插队落户,理由很简单:“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尖耳朵”哥哥,因为孙叔应变能力强,很快参加了工作。孔叔因家庭出身贫下中农,未受到冲击,全家相安无事。
不久,我母亲和另外几名老职工被下放基层乡镇营业所上班。还好当权者没让我们搬出老银行,母亲记挂着我们几个还在读书的未成年子女,常托人带菜带米给我们。王叔的媳妇也受到了冲击,所在单位写大字报、画漫画攻击她,照理说她不是“走资派”,但因她平时人聪明能说会道,别人嫉妒她,捕风捉影制造事端来污辱她。一天,她离家出走了,急得王叔团团转,最后是她自己回家了,说是到城郊走路散散心。后来,王叔媳妇就整天在家呆着,不去上班,直到有一天,她单位的五、六个人敲锣打鼓上门向她陪理道歉,她才破啼为笑,返回单位上班。几年后,杨叔的媳妇经人介绍,重新嫁人,并随之调走。
1979年,我父亲过去受冤枉的事得以改正,重新分配工作,我母亲也随之到新的工作单位上班,于是我们一家搬出了生活了十多年的老银行。
后来,听说三层楼因失火化为灰烬,原址盖成了钢筋水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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