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之语
2020-09-17抒情散文房子
物之语我一直想深入那物之中,想听听它说了什么。我被各种纷乱的念头,扰乱着,正试图回到安静之中。直到物的微光升起来,我缓缓听到一个声音,沿寻着音符,我便深入到物唤醒的内心纹理里,那是一个人以物建立的精神城堡。那物是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它并不空虚
物之语
我一直想深入那物之中,想听听它说了什么。
我被各种纷乱的念头,扰乱着,正试图回到安静之中。直到物的微光升起来,我缓缓听到一个声音,沿寻着音符,我便深入到物唤醒的内心纹理里,那是一个人以物建立的精神城堡。
那物是我的目光所及之处,它并不空虚。那儿跳荡着一粒尘或者一片树叶的光,或者我能想到的一个人的表情。那里像一条河,有小小的漩涡,我在中间。
某日下午,我到不远处的公园去,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河边钓鱼,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扯动鱼杆的线,那条白亮的参条鱼就被拽到岸上来。那条在线上坠吊的鱼,让捕鱼者脸上露出微笑,而鱼却失去了河水的天堂。
我离开那个鸭舌帽盖住头发的男人,沿河边走,盛夏之日,那小路西边的一片开阔地上,几棵苹果树紧靠坡底,几个幼小的青色苹果掉落在地上。它们本应该长在树上,在深秋之日,变得自然成熟而离开枝条,现在,却意外坠落。你可以想到:不久之前的一场大风,让许多生长着的事物遭受了创伤。
我想到日本人是物哀的,一如盛春之时,樱花刹那之美,瞬间之后的陨落,就是人意识之无常。其实,哪个人面对物,在突然变化时,何曾没有过无常之虑呢。
盛夏的落叶从脚下滚动奔跑。我忽然觉得,风给了落叶奔跑的假象。从落叶色彩的蜕变里,那种败落的过程,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不同阶段色彩之美。但这美里,夹杂了哀伤。
那些类似鱼之物,充满自然生机的游动之态,仿佛我心唯一的归属。
就像那天,我在一个文人的酒宴上,不认得那个女人,遭到酒宴主人的奚落,他讲了女人的网名,我确实无法把她本人和我熟知的网名联系在一起。但我却记得在座的另外一个男人。几年前,我们在靠近火车铁轨的一家小饭店喝过酒。
因为铁轨和那晚跑过的货运火车,我记得面色微黑的男人,而那个女人我能以什么记住她呢。多年前,我们像今天这样偶碰在一起,一两个小时之后各自散去,像一滴水回归自已的河流。
我想把自己放到面前的一本书里,书之物,不光是物本身,它汲养人的心血和灵魂,除此之外,还有送我书的那个人。在阅读之前,我先浮现出一个喜欢阅读者的脸来,我的阅读便多了另外一层意义。
许多交集的人,会因关联的物而留下深入内心的烙印。它们以名种奇妙的造型,在找心中建立了一个城堡。我很高兴我是城堡的主人。
二
在黑暗中睡着了,梦见一片白亮的光。
醒来后,我想,我真的见过那些光吗?光是心中的物象吗?我看见大水,从楼下浮起一大片光。夏天的水要淹没整座城市,白色的光笼罩住了地面。
我坐在光上,漂浮,光里像有跳动的火。那一刻,我心中的黑暗消失。
所有一叶障目的东西都在远处浮现出来,仿佛整条走过的街市陷入寂静中。我看到人群中,一闪而逝的背影。我想我见过那个人,他是我心中一直追赶和寻找的。事实上,我在寻找一个可靠的过去,而我失散的它们,长久以来,以幻象寄居在内心。
那像一个秋天,空气中泛着苹果熟透的味道,不是那么浓烈,一丝丝的,忽儿出现,忽儿消失。我觉得苹果藏在就近的地方。而空荡荡的四周,除了楼房和树什么都没有。我低下头,屏息静气,片刻之后,又努力吸气,那香甜的味道不复存在了。
那一刻,我心中物的镜像,荡然无存。我如何凭籍物留下的印记,寻找未来呢?
穿过两条街道拐进一条小巷,街边的树已经很高了。在时间的界面上,我通过树认得了这儿,树的成长映像了我穿过一个小城的各种道路,而在此工作生活的岁月。那一个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街边的树就是我,我就是树。
小巷两边的树保持了静默,站成一排的树像少年时家宅后的槐树林。淘气挨打的我常偷跑进树林里,整夜不回家。大腿粗的树冠擎起枝叶,深重的黛青色,给了我一种安全感和隐匿感。那浓重的色彩涂抹了我,它象一条无法处罚我的消息。
爬上树,我在树杈间上睡着了。我被一只狗的叫声喊醒。月光笼罩在四周,身体被金黄色托起来。在天堂一般的空间里,离开了大地的感觉,实在妙不可言。后来,我总是逃到这儿,它成了我的秘密巢穴。直到有一次,父亲发现了我,把我叫下树来,我只好躲到场间去了。
依靠着这些可见之物,我常常能返回少年之地,找到那个孩子。我看到最早的物之光,如何从那儿延续到多年之后,它们一次次让内心濒临绝境的我,获得救赎。
那个我来到了现在。人在夏天里,被各种事物包围着,热气象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呼吸,混合了无法描述的气味。那些汽车、人,以及不知来自何方的烟尘,像一个潜行的杀手,它们分解于一个庞大的躯体。而紧接着,暴雨不期而来,在人无法掌控的时间和空间,发生了大规模的侵袭。许多东西被损毁,亦有人被涛涛大水卷走、丧生。
那些物的变化,携裹着的人,在挣扎、博弈,而人在永不妥协地向着心中的愿望,建立着一种自然和内心的秩序。
大水过后,那些废弃物,遍及地面。我不知道,可不可这样说:物终将归于物,原生,或者毁灭,必然是一种上帝的安排。
我坐在那儿,身体有些沉滞,像一块木头。
刚刚过去的,从身上经过时间无形的摧残,那些人事的败落,让我看到物上映出的残缺影子,惊心而疼痛。
我在内心守着一个安静的角落。在空间里,我看见我正在沿着过往之物的引领,往回走,人越走越小,而身影越来越清晰,找来过的地方,我一一找到了它们,探究我来到现在的根源。
我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屋椽上一滴滴滴的雨珠落下来,经过3米的空间,闪着光,落到了地下。我就是从那扇木门里走出来的。那个院子,又长又宽,一扇木门后来变成红色铁门,再后来我从那儿走出去,然后很少回去了。
现在,外边还很亮,屋子里满是光。
刚才响过零星的鞭炮声,现在没有了。
那些象碎片样的影像,一个一个地像陈旧的过去。
地面上,积水消去,法桐树的叶子被洗的很干净,地面污迹也不见了。凭借着物的记忆,我想到许多美丽事物的逃亡;而我也是陷入物的光中,并借着光逃亡的人。我抬头看天,这会儿没有雷声,也没有闪电,只留下白亮亮的天色。 2019年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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