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黑背

　　之前绝对不会料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狗儿黑背作别。 　　当看到傻萌的黄背起劲地摇着它粗长的尾巴示好，而黑背已然无踪时，失落感便周身弥漫，感慨不已。 　　原本，狗舍里应该有二只狗，公狗黄背、母狗黑背，长毛德牧，属于具攻击性的大型犬。狗舍坚如磐石，其中两面靠墙，另一面加固了高大的铁栅栏，还有一面沿河，河面很宽，水又深，便于狗狗喝水、嬉戏。两条狗狗系一母所生，姐弟还是兄妹不得而知，非常壮硕，朝夕相处8年多，为主人看家护院。豢养了那么多年，狗儿对主人的忠义无可置疑，定然不会嫌弃主人，主人也断然不会驱逐狗儿。 　　然而恰恰相反，万般无奈之际，黑背最终遭遇遗弃，将它交由春节前走街穿巷到处寻觅狗儿的狗贩，虽为下策，可实是不得已而为之。之前通过电话再三确认，狗贩逮狗各有去处，土狗肉香，杀之，可饱口福，大快朵颐；狼狗肉酸，不杀，留着让它去看守鱼塘。 　　1月6日一早，狗贩子应约而来，我不在现场，挺好，估计我不太受得了黑背被陌生人带走时的凄凉。据负责喂食、打扫狗舍的钱师傅事后描述，狗贩子抓狗小菜一碟。手拿一根一米左右长的自来水管，里面有钢丝绳，钢丝绳往黑背的脖颈处一勒，轻轻一收，黑背当即无法动弹，然后狗贩子缚住了黑背的嘴，用头套一套，黑背连呻吟的机会都没有，而后，被捆上四肢，扔在了摩托车上的大筐里，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似是眨眼之间，果然专业啊。 　　难道黑背不挣扎嘛？我问，心里极度不忍心。 　　钱师傅答，黑背是我牵出来的，看到陌生人当然凶得很，想上去拼命，可被那钢丝绳一套住，哪还能使劲？平时那么凶残的狗，连吼叫、反抗能力都被剥夺了，而且奇怪，黑背连眼泪都没流，如果是人，遭此一劫肯定会大哭，眼泪哗哗啊。 　　到底只是一条狗。钱师傅笑道。 　　内心长叹，黑背啊黑背，也别怪主人翻脸无情，实在是你罪孽深重，最近这几年里，你祸害了多少活生生的土鸡啊，闹得周遭鸡犬不宁，弄得邻里关系糟糕，不处理你不足以平民愤！否则，好好的一条狗狗，怎么舍得将你放逐？ 　　就这二年，从第一次偷嘴到元旦那天的再犯，期间黑背一二再、再二三地故伎重演。每每犯错，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躲闪着身子，忍受着主人的呵斥与狠揍，不反抗，不吼叫，似乎意味着它清楚自己铸下大错，可它就是屡教不改，打了没用，关了没辙，哪怕给它套上了沉重的铁锁链，固定在柱子上，也不堪一击。它愣是可以挣脱铁链、逃出狗舍，游过河道，绕开厂区，翻入大院，闯进鸡舍，扑杀了一只又一只乖乖给主人下蛋的母鸡，直接狼吞虎咽下一二只，吃到撑死，其余吃不完的就会找寻角角落落，用嘴拱、前爪挖的方式，掘开沙堆，刨开泥土，深深地埋入，上面掩盖得好好的，不仔细观察很难分辨，唯有它血淋淋的鼻子、前爪会出卖这一切。这岂只是局限于一条狗的思维，那分明上升到了人脑的智商了啊。所有人都匪夷所思，这狗太聪明了，成了狗精，不但嘴馋，还会动脑，邪恶得令人胆战心惊。偶尔偷腥一二只鸡也就罢了，它是杀无赦，哪怕鸡窝有几十只鸡，一只也不会让它活命。剖开死鸡的内脏发现，不少鸡的苦胆，已被生生吓破。 　　起初我根本不相信黑背所为，认为那只是猜测或者臆断。但当回放数个监控，还原真相，惊得我目瞪口呆，才知道黑背趁夜深人静就开始实施它的罪恶，一双狼眼闪着令人恐惧的绿光，不知道它是用蛮力还是什么诀窍解除了铁链束缚，然后跳入河中，泅水而过，浑身湿漉漉地上岸，钻过铁大门的缝隙，用利爪轻而易举地劈开鸡舍门，堂而皇之地冲入寂静无声的鸡舍，吓醒一窝惊惶失措的母鸡，立马，鸡尸遍地，然后，大快朵颐之后，一窝鸡销声匿迹，甚至连鸡毛也难得看到。而黑背，居然又悄悄地溜回到了狗舍，一如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诡异得令人心生寒意。 　　一窝母鸡一夜间死于非命，养鸡的主人气得浑身颤抖，尖声高叫，操起一把菜刀，想杀了黑背的心都有，奈何凭一己之力，如何能敌过凶猛异常的大狼狗，纵然数人合围，肯定也制服不了至少七八十斤体重的大狗，反而极其容易伤及自身，于是只能愤愤地压抑住，将菜刀狠狠地扔在地上，刀寒光一闪，发出令人恐怖的撞击声，让人蓦然间就汗毛倒竖。那一刻，我为黑背感到悲哀，真的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命将休也。 　　鸡主人情绪失控了多天后，终于缓过劲来，接受我们道歉，大度地表示先别制裁黑背，它可能只是一时贪嘴，或许不会再有下一次，以观后效吧。殊料正是这一善意，助长了黑背的邪性，收敛了一段时间之后，它依然又在夜间出没，出其不意地重蹈覆辙，防不胜防。 　　奇了怪了，明明每天喂得饱饱的，或者狗粮，或者鱼肉米饭，间或还有婚宴桌上囊括的好货，甚至还有原封不动的高档荤类，常常就成了它们的美餐，绝无怠慢，哪还有必要偷偷出去打牙祭？没天理啊！同事说，所谓德牧，便是狼狗，骨子里的狼性不改，喜生吞活剥，永远改不了偷盗鸡鸭，你待它再好也没用，它偏爱的食物，自然远不如鲜活的鸡鸭入味、刺激，对不对？这就像人类中某些欲壑难填的败类，即便坐拥金山银山，也会用下三烂的手段去谋取巨额财产。 　　完了完了，既然狼性不改作恶多端，显然无可救药，舍不得对它赶尽杀绝，也不愿意就此提前判它死刑，那么，最好的办法，只能将它驱逐出境。 　　别了，黑背！别了，曾经萦绕在心头的记忆！ 　　回想八年前，将一对刚满月的小德牧从安徽抱回家，一黑一黄（故取名“黑背”、“黄背”），毛绒绒、胖乎乎的，走路摇摇晃晃，可爱得无以复加。唯恐亏欠了小狗，全是精细流汁喂养，奶粉、牛奶、鸡蛋汤、粥菜、香肠……稍大一些，为了加强钙质吸收，鸡架批发了一箱又一箱，在蒸饭箱里炖熟，一脸盆一脸盆地喂，养得溜壮滚圆身体肥硕。快速奔跑时，迅如疾风，一身的长毛飘逸，帅得令人刮目，那分明不是狗狗，而是威风凛凛的狮子哦，吼声惊天动地，仰天长啸时，吠声像极了狼嚎，见者无不称奇，说习性与狼完全接近。凭藉其至少七八十斤的体重，以及凶猛恶煞的神态，瞅见陌生人时本能的凶狠，胆小者见之，早就吓得魂飞魄散。有这样的狼狗护卫，谁敢近身？故之即便附近一带时有偷盗现象发生，但我们这儿，一直固若金汤，秋毫无犯，狗狗功不可没。 　　可是，坏就坏在黑背的一张嘴上，除了尽职尽守，便是无法改观的贪嘴，与忠厚、习惯礼让的黄背相比，它霸道得不可思议，吃食时风卷残云，黄背只能退避一旁等候，等黑背吃得肚子滚圆，惬意地走到一边，黄背才能正常进食，不然，狗舍内就会内战不停，主人也无法阻止。黑背的眼神，总会透着一种狡诈，与狼如出一辙，杀戮无度，贪得无厌，是可忍熟不可忍！ 　　狗也罢，人也好，哪怕功高盖世，可一旦挑衅了底线，终究必须受到严惩的啊。 　　这几天，自然常常会想到可怜又可恶的黑背，不知道去了异地守卫鱼塘的它，是否会意识到错误？是否仍会想方设法满足嘴瘾，甚至跃入河中抓鱼尝鲜？但愿，它会自我警醒以求自保，否则，若是贼心不改，因小失大，狗命真的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