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诗歌与疼痛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24 编辑 <br /><br />　　　　　　　　　　　　　　诗歌与疼痛
　　　　　　　　　　　　　　　李王强
　　　　　　　　　　　　　　苍蝇舞蹈
　　　　　　　　　　　　　　好一个美丽的夏天
　　　　　　　　　　　　　　　　　　　　－－题记
　　“文明能改变房子，却改变不了房子里的人。”这个物质日益超市化、精神日益荒漠化的时代，被梭罗不幸言中。当无赖解构着崇高、伪善亵渎着真诚、媚俗阉割着神圣、网络打捞着木质、数字肢解着象形，当物欲与兽欲趋向无穷、良知与良心趋向零点，谁还能眺望飞鸿远逝的背影，返回宇宙孤寂的核心，洞穿事物深处的黑暗，用稚嫩的翅膀拍打空气，将千钧羊毫指向星空？当金币以太阳的姿势持续在时代的额头发光，谁还能独挡那迷离而锋利的光芒，成为万劫不灭之后的一丝蠕动，成为无数盲者中的一线光明？在一种灵魂的颤栗之中我感到了阵痛，这个喧嚣得死寂的时代令我阵痛，这个斑斓得苍白的时代令我阵痛啊!
　　这个时代，情感被玩成手纸，泪水已流成尿液，价值体系亟待重构，游戏规则危机四伏。这个时代，恋爱有了外延，那就是婚外恋；婚姻有了内涵，那就是包二奶（爷）。这个时代，有人为拒绝苦涩，他们在咖啡中加糖；有人为拒绝甜蜜，他们在亲吻时吃醋。这个时代，欲望的黑洞以不可抗拒的魔力吸附着我们为之飞速的旋转，人们乐意把它称之为舞蹈；这个时代，哈巴狗以主子的身份牵着我们穿过断头的木桩连同断流的河滩，人们乐意把它称之为散步。这个时代，真情已被阉割，人们尚未感到下摆的疼痛；精神已被麻醉，人们尚未感到彻骨的冰凉。减负减压减料减肥，这是一个减法的时代；加油加班加官加工，这是一个加法的时代。泡茶吧、泡酒吧、泡网吧、泡包厢……“怎一个泡字了得”；活也行死也行、希望也行绝望也行、站着也行爬着也行……“怎样都行”；玩彩票、玩股票、玩钱玩命玩女人……“玩的就是心跳”。满眼残酷，一身“草率”，用“身体写作”，用网络“文学”，在肯德基里用吸管吸咖啡，在名车宝马里听重金属，这就是“飘一代”、“酷毙了的一个时代”、这就是“新新人类”。这个时代，人们荒唐地虚妄着，矫情地孤独着，做作地痛苦着。这个时代，信仰、价值、尊严、精神、灵魂、道德，人们不屑一顾而弃之如履……
　　这个时代，谁还能拥灯而坐，半夜鸣琴，与田野里纤纤细细的虫吟押韵？谁还能仗剑远游、独立秋风，与脚下疼疼痛痛的土地平仄？然而，我的确看到了，那水波荡漾的眸子，那上下求索的鞋子，那四海飘泊的酒杯，那秋风中飘零的胡须，那瘦比黄花的容颜，那古道西风的瘦马，那开着油纸伞的雨巷，那星光里沉默的康桥，那独立西天下的红袍僧人，那借着麦子的光芒回家的芦花般的尸骨……这就是诗歌，这就是诗人，这世界上真正的也是最后的“人”啊。（请不要骂我，这句话真实得流泪。）诗歌，这骏马秋风，长河落日间的高歌与圣咏；这杏花春雨，小桥流水里的低呤和浅唱。诗歌，这生命里的高度广度厚度硬度与强度；这情感里的冰点凝点零点与沸点。需要高天厚地间的大真大美与大善；需要芸芸众生的汗水泪水与血水；需要人性深处的至情至理与至纯。点头颅为灯，燃五指为香，这些精神家园的守护者，高举菊花与剑，在宗教般的高度神祗般敬畏生命、感恩生活。余杰说：“这个世界如果没有诗人，原子弹会爆炸。”然哉斯言。只要诗人存在，只要诗歌存在，良知决不会殆尽；人性决不会泯灭；真情决不会干涸。除非这个世界春天没有花开。
　　“只有痛苦才是心灵的解放者。”（尼采语）时代的阵痛，持久而深远，让我敏感的心灵如鳞甲片片剥离而凋零。我在喧嚣的人群中抬起愚笨的头颅，不合时宜的目光将一个时代厚如城墙的面孔割伤。然而，我又看到了诗歌，那万般无奈却万劫不灭的诗歌。就是这诗歌的火焰照亮了我心灵的伤口；就是这诗歌的火焰点燃了我的灵魂的灯。我开始忆起蓝天白云、明月清风；我开始忆起红花绿草、蝉歌虫吟。我开始忆起颤栗的蝶翅，让一个燥热的夏天温柔如水；我开始忆起雪泥鸿爪，让一个寒冷的冬季温暖如灯。我开始忆起我汗水中尚存的盐，骨骼中尚存的钙以及心脏中尚存的血。于是，我用一粒意象来探测我幽井般的伤势，我在诗歌的向阳坡地，翻晒去年湿漉漉的思绪，并仰望一只孤独的鸟从天空飞过。于是，我驾驭十万颗象形文字的头颅以及十万具象形文字的骨架，迎着五千年象形文字的光芒以及五千年象形文字的火焰，吞吐风云排兵布阵纵横开合，与一切虚伪一切苍白一切空洞一切虚无一切苦痛高举的百万干戈对垒杀伐。我知道，象形文字梭角分明。我知道，黄钟大吕，掷地有声。我也知道，我写诗，是因为我心痛。
　　诗歌是一种疼痛，疼痛是一种诗歌。伤口绽放，灵感绽放，一个无可奈何的我让你这个时代也无可奈何。我猛然听见，普鲁米修斯春雷般的声音从天宇传来：“我在思想织机上编织我的织物/他们认为根本不值一顾/显然，一切都有待时日。”那是一种自信与执着。我猛然听见，莎士比亚宏钟般的声音从狱传来：“你们，那边走；我们，这边走。”那是一种孤傲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