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镜子·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1:36 编辑 <br /><br />　　朵朵箭一般向前冲去！
　　“朵朵！”
　　她失声喊道，与此同时，她的头“嗡”地一声，腿一软，朵朵应声飞出视线……
　　如果生命重新开始，曾经不经意的一瞥，哪怕无意间的一个回望，都被凝固成一种纯真的风景。
　　那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午后，朵朵和笑笑一阵嬉闹，接下来，笑笑大摇大摆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当发现自己站在穿衣镜前的时候，笑笑美孜孜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非常满意地甩了甩头，摇摆着柔顺的身体，洋洋自得地去自己的幸福小巢睡午觉了。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时光静默，独自在房间里玩的朵朵一跳一跃，斜射一地的光线，被搅动得一荡一漾，陡然明亮起来，光影立即在朵朵的四周晃动。一个非常可爱的侧影，两只镀着金色边沿的耳朵一耸又一耸，那一双黑若点漆的眼睛，在赏心悦目的瞬间，顿时变得躲躲闪闪，目光飘忽而又虚泛。对面那个完全和自己一样的朵朵从镜子里惊异地望过来，朵朵的耳朵开始颤悠悠、颤悠悠地抖，穿衣镜上的一角，笑笑假寐一般蜷曲在那里。
　　朵朵三步并做两步逃一般奔到笑笑跟前，笑笑眼睛轻轻闭合，脸上的表情带些笑意。朵朵热哄哄的呼吸热乎乎的在笑笑脸上软绵绵地打着旋，笑笑依然笑意朦胧地闭着眼睛。朵朵的黑眼睛黑漆漆地望着笑笑，失望很快将那双眼睛涂染得更加漆黑。朵朵把自己的小臂举了举，试图摇醒笑笑，不知道为什么，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又脚步轻快的朝那面镜子跑去。
　　朵朵的脚步渐渐慢了，越来越慢，在可以和镜子对视的那个瞬间，只见身影一闪，穿衣镜的一角上还是只剩下假寐一般蜷曲在那里的笑笑。朵朵闪身向回跑了几步，突然又停住了，一副心存不甘的模样，又小心翼翼地朝镜子这边走来。镜子里果然出现了一个朵朵，那个朵朵因满脸狐疑而目光炯炯地朝镜子外面张望，样子有点凶巴巴的可怕。胆怯的朵朵来不及看个究竟，就迅速地从镜子中逃遁了。
　　阳光适时的在朵朵脸上闪耀了一下，朵朵一脸的狐疑和惶惑，退却到了光影的后面。
　　笑笑静静地注视着这边的朵朵，咽喉里低笑般一声呜咽，只听见微乎其微的“嘶啦”地一声，笑笑的眼睛突然大睁了一下，又惬意地闭上了。朵朵求救似的再次跑到笑笑身边，笑笑双目紧闭，仿佛一尊雕塑，毛绒绒的脸上看不清是高兴还是在嘲笑什么。朵朵悸动的心境不由低迷委顿起来，毛绒绒的脸颊上却映不出因急切而陡起的潮红。
　　房间里依旧很静，朵朵的目光最终避开笑笑那张脸，壮胆似的叫了两声，于是，便鼓足勇气，勇敢地一转身，目光款款地迎向那一面镜子。
　　光影一点点缩退，朵朵的叫声隔着光明的区域传过来，笑笑悄然伸了个懒腰，仰起脸，久久地望着朵朵。朵朵的心狂跳不止，一秒，两秒，八秒，十秒……十几秒钟过去了，一段冗长尴尬的静，屋子里沉静如水。朵朵挺直身子，“攸”地打了个挺，“汪！汪！”就向镜子直冲过去……
　　朵朵终于还是在离镜子不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镜子里那只和朵朵一模一样的狗狗还没顾上认真看上朵朵一眼就不见了，只见朵朵遥远而迅速地绕了镜子一圈，最后，它非常沉稳安详地退守在门口，一副瓮中捉鳖的架势：“哼！男子汉大丈夫，我不信你说不出来就不出来？！”笑笑也“汪！汪！”跑了过来，从背后按倒朵朵，它们闹成一团，笑笑一定在取笑朵朵的怯弱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女主人回来了，自然少不了一番爱抚，之后去给它们拿好吃的。门并没有关上，朵朵和笑笑从虚掩的门缝里悄悄溜了出来，沿着主人每天傍晚领它们散步的大街无比欢悦地向前跑去。
　　一辆漂亮的车在它们前面嘎然停下，车上一步跨下一个大男孩来，他一把抓住跑在前面的笑笑， 笑笑在他的手中挣扎着，可能咬了男孩的手，他狠狠地打了笑笑一巴掌，然后，把它恶狠狠地扔了下去。车开动了，朵朵拼命去追那辆车，在并不很高的车速下朵朵很快追上它，车依然奔驰，朵朵全力冲上前去，一头撞向飞奔的车轮……
　　“朵朵！”
　　一道白色的弧线应声划过，在主人惊骇的喊声里，向上腾起、腾起……当主人抱起朵朵的时候，它已经奄奄一息，它的一只眼球与眼眶一线相连。三天以后，朵朵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偶尔和妈妈闲话家常，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叫朵朵的小狗，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妈妈的眼睛里早已溢满了泪水：
　　“狗通人性，真可怜！”她说。
　　面对一只小狗，我不能确定它是勇敢还是怯懦。我的目光锁定在一些失去信仰的现代的荒滩，当我们的同类惨遭危害的时候，我们的另一部分人类，心灵里潜藏的浩瀚崇高的道德冲动往往挣扎了一下，便归于沉寂。
　　有人一定会问：“你是英雄吗？”
　　我如实回答：“不是！”
　　正如我如实地告诉大家，我已经记不清旧俄作家契诃夫短篇小说《卡诺契卡》里那只小狗的状况了，我却清楚地记得，李国文曾在《一条悲哀的狗》中这样说到：
　　“有时，忽做奇想，也许它不是狗，而是一个以狗的形式出现的人，正如有的狗，以人的样子生活在我们中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