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掠过故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3 编辑 <br /><br />掠过故地
　　初冬的夜，已很寒。
　　车窗外飞逝的景物一片模糊，我下意识地竖起了风衣的领子，把头缩了进去。十几年了，每到穿风衣的季节，这个动作就一直重复着。只为你当初的欣赏，你说过，喜欢看我这样穿风衣的样子，好美。
　　旅途的劳顿，冬夜的寂廖，使我昏昏欲睡。咔嗒、咔嗒，车轮和铁轨的撞击声，一下下撞得我心口疼。因为这条线路必经那座小城，半梦半醒中我开始很强烈的想你，静静地等你入梦。可这恼人的咔嗒声惊醒了我的梦，也让梦中的你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你便不肯来了，你知道我又要远行，怕误了我的旅程。情，又一次埋在了你的心中。
　　越来越近了——我熟悉而又陌生的小城。
这座小城里，疯长着我永远的心痛，吞噬了我美好的爱情，埋藏着我永远的遗憾，飘飞着我至爱的魂灵………不堪回首，却又难以忘却。
　　列车飞驰而过，渐行渐远。亲爱的峰，请原谅我公务在身，不能下车去看你一眼。此时，耳边又飘起你熟悉的歌声：“你像一片彩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扒开车窗，猛地探出头，却没看到你追着列车跑动的身影。又仿佛脸上被谁狠狠地亲了一口，亲的很猛，生疼。那动作，那滋味是情人多年末见的冲动。朦胧中，我像是真的看到了你年轻英俊的面容，感受到了你用力地捧着我的脸时，那份欲罢不能的怔忡。
　　然而，不可能，这一切永远再也不可能。十多年前，十多年前你已带着我们的无奈躲在了另一个世界，孤独的舔食着自已心口的伤痛，怀念着我们曾经的海誓山盟。
　　记得将近毕业时，我们漫步在菁菁校园里，带着几份惆怅，我们勾勒着对末来的憧憬。你小心翼翼地告诉我，你已向父母说了我们的恋情。我紧张地问，他们怎么说。你沉默，用唇堵上了我的嘴。拥吻着我说：“不管他们怎么说，我爱你才是最重要的，任何人，任何阻碍也不会把我们分开，请你放心。”我挣脱你的怀，呆滞着。我明白，你那当局长的老爸，你那世俗的老爸，他是不会允许他唯一的儿子爱上一个乡下丫头的。在他的思想中，还残存着封建的等级意识，还有门当户对的讲究。
　　我清楚，我学的师范专业，当时的分配制度是哪来的哪去，我很有可能被分到家乡去教书。这点是我们俩最怕的，你之所以和家里挑明我们的关系，无非是想通过你老爸的关系让我留城。你的良苦用心我很感动，我也很渴望，毕竟这样我才能和深爱的你在一起，才有机会编织我们美好的末来。
　　然而，在那个年代，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们对爱的执著被看成时代的判逆，被看成对父母的不敬。最终谁也无法超脱，我被分回了老家教书。走时，你追着列车跑了好远好远，挥着手嘱托我，一定要等着，等着你调我回城的一天。眼泪溢满了我的酒窝，模糊了我的视线，你奔跑的镜头在我的心里定格。
　　几年后，得知你和市长的女儿结了婚，仕途前程上一路欢歌。并不了解你的婚姻生活。性格判逆的我，最终也没能安分守已地站在三尺讲台上去塑造人类的灵魂。反而被无奈的现实塑造了一个崭新的自我。我不顾父母的苦苦劝说，不顾朋友们的讶异和嘲讽。匆匆背起行囊，开始了漫漫寻梦的旅程。后来嫁了疼我爱我的老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简单地幸福着。
　　夜深人静时，想你成了我最隐晦的秘密。那份曾经沧海难为水的伤感，偷偷地啃食着我的心灵，每当此时，赶快抓起书本转移思绪。可，每一种文字都像是你，这份思念刻骨铭心，无法摆脱。要想忘记一个曾经爱过的人是何其难，是何其痛？这份痛无法言说，再高明的语言也无法阐释。
　　年年的同学聚会成了唯一的期盼，心里盼着也怕着，想见又怕见。也许你的内心有着同样的挣扎与渴盼。每次的同学会上，同学们都会收到你的礼物却难见你的面。论资历，论身份，你都是最应该去的呀。许多次都是你安排好酒宴，舞会。同学们尽情欢歌时，不免感叹，这大局长可真够忙的，连这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忙得就光剩钱了。只有我保持沉默。因为只有我明白，只有我懂得，你是多么地想来却又不敢来，你怕见了面后，四目相对时的尴尬与心痛。
　　那一年的同学会上，我犹豫着还有没有必要去。最终难抵想见你的奢望，迟到了的我，没有看到同学们的欢喜，从他们一个个严肃的表情里，我读出了什么。我心里打了个寒颤。莫非………？许是心有灵犀吧！我急切地喊出了你的名字：“峰，是峰出事了，快点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在同学们的吞吞吐吐中，知道你得了肝癌，且已是晚期。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生疼！
　　同学们说，到医院看看他吧？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拖着松软的腿，跟在同学们后面，怎么到的医院自已都不清楚。看到你骄傲美丽的妻子，不敢近前，夹在同学们中间，偷偷望着你憔悴的脸。心开始剧烈的疼，像一万只毒蜂在啃咬。捂上嘴，不让自已哭出声。
　　看到同学们，你的眼睛掠过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人群中急切地搜寻着。你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我，两行清泪流出了你的眼眸。你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了，你抬了抬手，却什么也不能握，只能任潮湿的心传播着。我们的眼神就这样交汇着，诉说着这么多年来的无奈，诉说着绵绵的相思，诉说着无尽的伤痛………片刻，你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愿睁开，你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了。
　　我疯了似的跑出医院，狂奔在大街上，忽地被一块小石头绊倒在地。把我流浪在这座城市的心摔得七零八落，摔碎了的心，随着你的离去，碎成了满地的落红………再也无法缝合。
　　许多年后，和同学们来看你。和过去一样，感知到你的气息，却始终难以见你。不同的是，你不再逃避，你站在墓碑上多情的望着我，告诉我你又自由了，这里是你的小窝，你永远在这里等我。你给我了钥匙，我却找不到你的家门。我想拥紧你，却看得见拥不着。
　　依然无法脱俗的我，又一次无奈地别离了你，回到了有儿子的家，怕是这样看你的机会也不多。匆匆忙碌，为了生活，为了儿子，就这么活着。
　　办完公务回程时，乘坐的是飞机，亦是深夜。因为我实在怕坐在火车上那么近距离的感知你。然而，浩翰的夜空中，我依然那么真切地感觉到，此时，飞机正飞在你所在的城市上空。当飞机掠过时，我撒落了珍藏在心中的玫瑰，多么渴望你还能再捡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