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青春,以盛开的速度凋谢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01 编辑 <br /><br />　　我的堂姐被人绑架了。
　　她初中没毕业就跟人去南方打工了。在外漂泊三年，属于她的一切只是一个烟灰色的密码箱。
　　她在一个酒店当服务员，在这之前，她打电话回来说有人想跟她合伙开一个服装店，伯母坚决反对说你没读多少书不会算数会上别人的当。后来她就没往家里打过电话。伯母知道她的倔脾气，不会听父母的劝告，于是就打电话撒谎说伯父从楼上摔了下来，现在正在医院抢救，很危险。目的是想吓唬她，让她回家。可是堂姐只回答了一句“哦，知道拉，我寄点钱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伯父和伯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庄稼人，当时为了要一个接继香火的儿子，他们连续生了四个女儿，现在家里已经有七口人了，两个女儿在南方打工，两个女儿在上学，还有一个儿子尚不会说话。家里一贫如洗。
　　始终记得他家厨房那根高高的烟囱，尽管一年四季从没停止过冒烟，但从那个厨房里走出来的我的那些堂兄妹们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
　　生下那个最小的儿子后，伯父跟伯母两人承包了村里的十八亩的水田，所以我一看见那黄澄澄的稻穗就会想起他们佝偻在到地里，手握镰刀在太阳底下挥汗如雨的情景，每到收割季节，我的那两个较小的堂妹也会跳跃在田野里，看在和她们嫩弱的肩膀扛着一捆与她们的身体很不协调的稻草，步履蹒跚地在水田里移动，有时她们会用腾出的左手揩额头的汗水，有时他们会皱着眉头看看头顶的太阳，我想这个时候那些城里的孩子在舒适的肯德基喝着加冰的可乐或着在在喧嚣的KTV歇斯底里地挥洒着所剩无几的青春吧。
　　搬砖可以说是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邻村的砖厂设在山上。红砖房在村里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使得砖厂挖平了一个山头又一个山头。伯父和伯母就负责把砖搬到车上。搬一块红砖二分钱。
　　这天中午，伯父正用破布裹着脑袋，在烈日下搬着砖块来来回回的跑动，突然有人叫他去村里的电话室接电话，他一边脱掉头上的破布，一边向电话室走去，路上反复猜测着打电话的是谁，他首先想到的是堂姐。
　　他抓起话筒，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说，你是谁。
　　陌生男子说，你别管我是谁，你的女儿现在在我的手上，快给她寄5000块钱过来，不许报警，否则的话……
　　伯父当时就昏了过去，5000元对于一个城里人来说也许只是一顿便饭或者一件衣服，但我的伯父根本拿不出这笔钱，5000元他要搬25万块砖啊。
　　醒来的时候，伯父坐到门槛上一边吧嗒着劣质的香烟，一边喃喃道，造孽啊…造孽啊…伯母在厨房一边烧饭一边打盹，她已经哭累了眼泪也哭干了。
　　伯父和伯母依然背着亲生女儿生死未卜的悲痛，坚持每天去砖厂搬砖，一天的劳累下来，尽管白天的劳动可以让他们暂时把伤心事忘记，但夜晚还得忍受苦痛的煎熬，那个陌生男人的话一直在她的耳中回荡。
　　陌生男子的电话一次比一次急促，我知道伯父永远凑不齐这笔钱。
　　终于有一次，伯父忍无可忍了，他对准话筒狠心地说，你这不得好死的不要再打电话来了，我家没钱，你也不要拿我女儿来威胁我，我就当没生这个女儿。他说罢挂断电话，浑浊的泪水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眶奔涌而出。
　　我同时看到一个男人最残酷和最脆弱的一面。
　　　　　　　　　　　　　　　　　
　　堂姐，我的堂姐。
　　我上高一那年，你第一次从南方回来。
　　你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有很高很高的楼房，很宽很宽的马路，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描述完了你还不忘说一句“做城里人真好”，你的眼神让我看到你对自己家乡的无限鄙夷，我说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买漂亮的房子，漂亮的衣服，你说别吹牛了，我现在已经挣钱了你在还在读书呢，读书有什么用。
　　我上高三的时候，你第二次从南方回来。
　　你说城市虽然漂亮，但城里人都看不起乡下人，我们都干着城里人不愿干的下贱工作，为什么……为什么……说着说着，你就伤心地哭了。
　　春节过完了，临走的时候，你叮嘱我要努力读书。
　　现在我考上大学了，我却不知道你是否能回来，回到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