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母亲，你的白发不应该和我无关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49 编辑 <br /><br />　　母亲的头发从三十多岁起就开始往外钻白发，她的白发是从脑袋顶的中心开始长的，记得当时我不过七八岁，每当母亲睡觉躺下来的时候，我便会用自己的小手把母亲的白发一根一根的拨下来，因为我喜欢母亲那黑黑的头发，家里有一张母亲婚前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有两根长长的辫子，又黑又亮又长一直可以垂到腰际下面。

　　有人说人的白发如果是从鬓角长出来的，那就属于是正常的现象，一般人到了五六十岁的时候，头就就是开始慢慢的从鬓角两边开始变白的。而三十多岁的母亲却是从头心里开始长出白发，所以说应该不算是正常现象。母亲的白发越拨越多，所蔓延的范围也越来越大，后来母亲便不敢让我再给她拨白头发了，她开始相信白头发是拨一根长两根的说法了。

　　我的父亲头脑灵活，性格却很木纳，他有一个很坏的嗜好，那就是赌博，听村里人讲他从十几岁就开始赌，什么推牌九、玩纸牌、顶牛子对他来说简单就是小菜一碟，后来出现了麻将这种新的赌博方式，于是我的父亲便又开始沉浸于这种新形式的赌博中来。当时父亲手头上正经营着一个家庭作坊式的小铁厂，雇佣了大约二三个人，父亲也亲自和他们一起干活。家里八亩地的责任田全凭母亲一个人管理，再加上照顾我们姐弟三人，可以说母亲是最劳累的。本来父亲赌博也不是全年都赌，只是在农闲的时候，村子里其它的人也都没有活干的冬天，这才能凑起手来赌博。赌博也许和吸毒一样也是很容易上瘾的，而且上了瘾之后更不容易戒掉，慢慢的，父亲开始沉迷于打麻将，每天晚上都是凌晨二三点才回家，可能他在我们村子里也算是个有钱的人，而且秉性又很实在，所以在赌博的人群当中，他的人缘最好，每天晚上都会很多的人请他去打麻将，于是父亲输的钱越来越多，而挣的钱却相对来说越来越少。母亲为了父亲赌博的恶习，天天生着闷气，她是一个好强的人，不愿意让外人看到自己家庭的不和睦，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男人这么没出息，母亲总是嚷嚷后背涨的难受，大口大口的从嘴里往外打嗝，她是一个性情刚烈的人，而父亲也是一个倔的出奇的人，两个人吵架之后可以一两个月互相谁也不理谁，不说一句话，不看对方一眼。母亲和父亲生着闷气，却还要装着和没事人一样照常下地干活，她的白头发在那几年里迅速的增多，一下子从头心蔓延到了两鬓。

　　随着年纪的增长，再加上我们姐弟三个渐渐的懂事长大，和母亲联合起来对付父亲赌博的恶心，父亲迫于我们的压力，赌博的次数一天比一次少，把相对较多的精力又重新转移到做生意上来，把原来作坊式的小厂规模扩大了将近一倍，又添雇了几个人，生意也比以前红火了很多。由于父亲自己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把家里的责任田让给别人去种，而母亲则留在家里帮着他打理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可能是由于不下地的原因，母亲的身体开始发胖，而她的头发却没有停止再继续的变白。姐姐结婚了，找了一个开车的丈夫，开始买一辆小卡车给人家运货，但没挣到钱。后来又从银行里贷款十几万买了一辆东风，可似乎还是总赚不到钱，姐姐回到家问父亲借了不少的钱，而母亲却又偷偷的塞给姐姐不少的钱，还偷偷的给姐姐买东西，并且一再的嘱咐我们要常去姐姐家看看，多给她买点日常生活用品，她总是不停的唠叨着说：欠人家银行的钱什么时候能够还的清啊，然后就是一声连一声的叹气。

　　姐姐的问题还没解决，弟弟的问题又来了，因为上的大学不是名牌的大学，所以找工作也相对来说难一点，找了好几家单位都不满意，而此时的他有了女朋友，并且两个人已经开始同居，挣不到钱的他们又回到家里要钱，父亲倒是很慷慨的把钱给他们花，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总不能一辈子让父亲养着吧。母亲担心着弟弟的工作，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嘱咐我给他留意着找找工作，同时她也担心着弟弟和女朋友同居在一起，让他们结婚而他们又不愿意结婚，如果这样时间长了以后还会不会有生孩子的能力，母亲总是用近似于肯求的语气一遍又一遍的问弟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可弟弟却总是说不急，等找到合适的工作再说。母亲的头发已经白到额头了，从远处一看，是一头灰白的颜色，她的黑发已经占不到头发的三分之一了，只是脑后的黑发还相对多一些而已。

　　八十岁的姥姥是一个很难伺候的老人，三个舅舅都不孝顺，没有一个人肯管她，而姥姥又是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人，五个女儿家里只喜欢住在小姨家里，因为小姨家在县城，家里的条件最好，让她去其它的女儿家住几天，她说什么也不去。天长日久，自己的女儿没话说，可是女婿可就不同了，难免会有些厌烦的情绪。母亲好强的性格是从姥姥那里遗传过来的，可是八十岁的姥姥似乎把年轻时的好强性格都丢掉了，只要是自己吃的好住的好就可以，对于其实的事情好像一概都不关心的样子，丝毫没有想离开小姨家的意思。母亲一遍又一遍的劝姥姥，希望她能到我们几家去住住，可姥姥就像是铁了心一样就是不肯去其它的女儿家。母亲和其它的姐妹只好轮流去看望姥姥，然后买些东西给我的小姨，希望能弥补一些自己不能在身边尽孝道的遗憾。闲来无事的时候，母亲便对我们念叨着说自己老了以后绝对不像姥姥一样总在一个孩子家里呆着，等自己老了要么在自已家里呆着，要么就轮流着住三个孩子的家，以免惹人烦，讨人嫌。姥姥的白头发渐渐钻出了黑头发，而母亲的黑头发却依旧是一根一根加速度式的变白。

　　母亲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但她却总是对我很是放心，从上学到参加工作，母亲几乎没为我伤一点的脑筋，她总是对村子里其它的人称赞我，似乎还带着一种骄傲的情绪，我毕竟是那个小村子里第一个凭自己本事通过考学而脱离农门的女孩子，母亲喜欢穿我给她买的衣服，逢人便对人家讲这是我买给她的衣服，每个星期天，我像例行公事似的回家，又总是按照以往的惯例给父亲和母亲买一大堆的食品和日用品，母亲对我的依赖程度甚至已经到了买一块小小的香皂都要经过我的手，母亲以我荣，更以我为骄傲。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个个为人妻为人母，可我却依然孑然独自一人，母亲热切盼望着我早点成家，但是她知道我不会和别人一样去相亲，去谈恋爱，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儿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肯嫁，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嫁掉，面对村子里很多人的询问，母亲总是回答人家我有男朋友，只是不想结婚而已，从母亲看我的眼神当中，我看出了她内心的焦虑和担心，但也看出了那种欲言又止的无耐，母亲了解我，她知道我好强，知道我有着太多的骄傲和自尊，更有着太多的清高和独自处理一切的能力，所以她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说一句和我感情有关的话，她也从来不会问一次我的感情到底怎么样了，要到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问题，而我的父亲却总是追问个不停。每当我对母亲说她的头发又白了很多的时候，她总是略带着急的情绪用解释的语气对我说：人老了，头发自然就白了，这白头发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可是没让我操过心的。母亲了解我的难处，她更懂得我的心，所以她不希望给我的心里再增添一丝愧疚的情绪，所以她才会这样说，我心里明白，但我只能当作听她说其它平常话一样，回答她一声：嗯。
　　母亲今年已有五十四岁，但头发已经完全的白透了， 如果不仔细的寻找，几乎看不到还有黑发的痕迹，母亲有过敏的毛病，所以她不能染发，只能头上缠块毛巾或者戴个帽子藏着。在老家和母亲年纪相仿的人早已是儿孙绕膝，尽享着天伦之乐，父亲如今不再沉迷于赌博，而我的母亲却为了她的子女操碎了心，而且似乎永远都有操不完的心。我有时候会想，等我和弟弟都成家立业以后，母亲的白发会不会就会变黑，或者说能不能染成黑发而不再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