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冬日的故乡二题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9 编辑 <br /><br />　　　　　　　　　　冬天的故乡二题
　　　　　　　　　　　　（一）
　　故乡的冬天特别静，常常勾起我强烈的回家的念头。
　　秋收忙碌的背影已经远去，春耕的步子还冻在土里，爹娘终于可以坐下来歇口气了。爹放放牛，修修果树，照料泡核桃，娘领着老侄背一背柴禾，捋一篮枯叶垫牛圈。他们的身影穿行在冬天早晨如童话般的阳光里。
　　青烟和薄雾缠在一起，在故乡的河谷里静静地用神秘的语言谈着话，相互取暖，显示着峡谷与水汽特有的结合方式。像一件衣裙，像一件轻纱，以一种不能察觉的速度在舞动。我想，只有在冬天里，在这样的峡谷里，水这万物之灵才能有这样的沉稳、娴静和空灵。
　　蚕豆地里没有风。两三寸高的豆苗正在使劲地吸着它想要的阳光和水汽，肥厚的叶子里憋着一口生儿育女的气。旁边散落着腥红的柿子树叶，红红绿绿地随意搭配着，随意铺排着，随意地反射着早晨的阳光。化了的霜缀在叶边缘上，像颗颗钻石，“火彩”一直闪到远处的山顶，闪到远处偶尔飘来的一朵朵白云上。
　　地边的柿子树在晃动，一只贼头贼脑的松鼠地溜上了柿树，树尖上还有半个柿子。像碧海中的灯塔，召唤着饥饿的小东西。有几只灰喜鹊也发现了这美餐，忽拉拉地飞来，松鼠只好怏怏地从树上滑下来了。不满的吱吱声身后的茂密的树林切得细碎，又各个地反射回来，形成宽宽的一片响，像无数只松鼠在同时吱吱，空旷而单调，喧闹而掩不住寂静。
　　故乡的静，是在外的人永远想念的一种声音。
　　　　　　　　　　　　　　（二）
　　故乡的灌木丛里随处可见兰花。一到冬天，山里弥漫着枯松叶、板栗叶、麻栗叶和兰花混合的清香。
　　有一段时间，外面兰花被炒得火热。热浪波及了我的头脑，我就极想抽个时间回故乡一趟，巴望自己能在山上找到一株绝世奇花。机会终于瞅到了，州庆放假，我就往家里赶。
　　晚上爹告诉我，故乡没有好兰花，只有平常的朵香和虎头兰。爹怎能浇冷我发烫的头脑。在极宁静的故乡的夜晚，我竟失眠了。满脑子奇花：少瓣、荷瓣、红舌。想得脸颊火一样烫，我发烧了。
　　早上九点多钟，我醒来了。一阵平稳的当当的剁猪食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头好像不是那么地烫了，只是有些昏沉。那当当的声音竟有些像寺里的木鱼，平缓而有节奏，觉得这样的声音能让狂暴的狮子安定下来。窗外好像有灰喜鹊的叫声。心头一下子涌起一种对山的感激，山把这些鸟叫的声音延长了，单调苍白的变得婉转绮丽，短促直爽的变得幽深绵长，细切纤弱的变得浑厚深沉。心跳一下子加快起来，神经的顶端好久没被如些清灵的东西刺激而秃了，现在却分明地敏锐起来。就像一个从没听过鸟叫一样，我贪婪地任这些能沁入肌肤的鸟叫声随意撞击我的耳朵，撞击我麻木的神经。我忽然想到“家园”这个词！这才是我的家园！静静的家园！返祖的家园！能清洗自己灵魂的家园！
　　我记起了我此行的任务，这时却索然了。我们这儿没有好兰花，或许爹说的是真的，故乡要真的有好兰花，故乡就不会有这么静的山谷，就不会有如此清纯的鸟叫声，就不会有如此静谧的早晨了。
　　我记得小时候，娘总是早早地就来敲我的门：起床了，该上学了！现在她却没有来。当当的剁猪食的声音仍平静地传来。后来，当当的声音没了。我起来，家里已经没人了，圈里空着，爹放牛去了，斧子不见了，哥哥砍柴去了，背柴的绳子也不见了，是被娘拿去了吧。
　　洗漱过后，我找出一个大花篮，心里大喊一声，找兰花去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