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到郊外“歇窝”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0 编辑 <br /><br />木祥

　　小镇的四周都是田野，一年四季，田野里都长着庄稼，一般情况下，春天田野里种稻谷和玉米，冬季种蚕豆和小麦。小镇的田地不歇茬，随时都有人在地里弯着腰干活，或者扛着锄头在田埂上走，小镇上的人，差不多一年四季都在地里忙。到地里去的时候，他们手里不但拿着干活的用具，还拉着自己家里的牛或者是羊，有的还赶着几只鸭子，牛羊拉到地里就被拴到了田边的树下面，鸭子被放到了田地边的那些水沟里。牛羊在树下总是不作声，默默地吃草，或者抬着头一动也不动，好象是在想心事，鸭子在沟里有事无事都爱叫喊几声，总想打破田野里的宁静。有时候，小镇上的庄稼人地里没有事，他们也常在地里站着走着，在田埂上吸烟，大声地喊着另一个庄稼人的名字，他们好象是只有来到地里心里才舒服。在夏季，郊外的平坝里全部是稻谷，这时候整个田野都绿得发紫，到处都散发着热气，到处都可以闻到青草的味道。靠近山边的地不太平整，地里全部种上了玉米，玉米杆上，缠着绿色的豆藤，豆藤上开着红色的小花，那些都是白芸豆的花，十分好看。人走进玉米地里去，外面的人就一点也看不到了，站在玉米地里，只听得见玉米叶子沙沙的响声，只可以闻到一种热气腾腾庄稼味。平坝的水田里，水田旁边的沟里，山地边上的山沟里，都流着水，这水雨天大一些，天晴的时候小一些，也清澈一些。田埂上的草十分茂盛，长着“十火草”，长着青蒿和辣料草，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杂草，差不多达到人的半腰深。在气候热的白天，庄稼地里一点声音也没有，静下心来，可以听到庄稼拔节的声音。到了傍晚，蜻蛙都一起叫了起来。蜻蛙的数量很多，叫声也很响亮，很有特点。这些蜻蛙鸣叫的时候，好象是有一个领头的，先是一个蜻蛙在“呱呱”地叫几声，然后一大群跟着一起叫，有点象是一个领唱，大家合唱。在蜻蛙的喊声中，有许多的学生走在田埂上背书，大多数是在背英语，马上就要考高中和大学了，学生们都在抓紧时间复习，他们当中有许多人在不久的时间就要离开父母，离开小镇，到那些大城市里去深造。
　　小镇的郊外真好，我们一到傍晚就喜欢到郊外来散步，来吸收一点新鲜空气。来到郊外，我常看见有一家母子俩担着一担粪朝田地里走去，往往是儿子担着粪，母亲空着手走在前面，好象是在引路一样。这位母亲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她已经担不动一担粪了，但是她的儿子是一个精神病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家的田地在什么地方。母子俩一个担粪一个引路，这种相依为命的生存方式真是让我感慨不己，我到郊外来，最关注的就是这家母子俩。但是，在有一段时间里，我不常到小镇的郊外来了，我赶着写几个小说。在家里呆着写东西，写得顺手的时候，觉得搞创作是一种享受。坐在书桌前，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成天在苦思冥想，那简直是一件受罪的事。这种时候我又只好来到郊外。

　　这是一个冬天，郊外的坝子里，有望不到边的蚕豆。蚕豆才长到两尺多高，叶片还很绿，它们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它们的枝上还挂着许多小小的白花。蚕豆的小白花的耳朵上都有一个小黑点，象是花身上的一棵痣。在大片的蚕豆田的中间，有零星的田块，己经有人犁耙，田里放满了水，田块露出了亮色。这些田块，将准备用来种稻秧，来年四野的绿色，首先从这里开始。田埂却是灰色的，上面布满了被踏碎了的草叶，因此，每一条田埂都显得非常清晰。田埂上的草蔓，正准备萌动，它们掀开了盖在身上的灰色草屑，象偷偷地掀开一只被角的小孩子，睁开眼好奇地望着蓝天白云。到河边，河边的柳树，还一片叶子也没有，所有的枝条都被冬天冻红了，但每一个枝条都又是鼓胀胀的，躲藏着一个个芽眼，等待着时机萌动。一些田地的边角上，还长有一些梨树，梨树却还没有半点萌动的意思，树的主杆和枝条都是黑色的，在绿色的田野中反而显得好看，黑色配绿色，有它们自己的特点。
　　雨的气息比较浓。小雨昨天刚刚下过，郊外的路上都还显得有点潮湿，但又一点也不稀，让人感到地上的潮气，又没有东西沾到脚上。这条路上有一层细小的沙子，走在小路上，可以听到脚下沙沙地响声。郊外的任何地方，昔日随风而起的灰尘，全部压得不见了踪影，因此，田野里干干净净的，路面上干干净净的，空气也是干干净净的。树上、庄稼上的污垢，也被雨水清洗过，上面还明显地看得到干净的水珠，象是刚洗过了一次澡的小孩子一样，抑制不住高兴和舒服的表情。坝子四面环山，山上到处是绿色，偶尔也会露出一点黄颜色或者是红颜色来，象是山的伤疤。但绿色始终是占大多数，可以依稀看得出树的轮廓，也可以凭树叶的颜色，免强判断出树的品种。山还是很清秀的，四面的山都还清秀。所不同的是，东边山顶上有了一线白雪。东边有一座山峰叫做“他尔波忍山”，是小凉山的边界。他尔波忍山上的雪最厚，太阳要从它的顶子上升起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山顶上银光闪闪。他尔波忍山上的雪，自上而下由厚变薄，最象山的白胡须。一边享受阳光的温暖，一边看青山和白雪，这是到小镇的郊外来的最丰厚的收获… …
　　… …忽然想起莫言谈的写小说的感觉。他说，写小说好比母鸡下蛋。母鸡下蛋分季节，不能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下，下过一阵子，就要歇歇窝，补充点营养，换换羽毛什么的。写作也同理。写一段，歇一歇，吃点草木虫鱼，喝点自来水，憋憋，再下一个。我到郊外来，也算是歇歇窝，找点草木虫鱼吃吃，补充点营养，憋一憋，争取下几个好一点的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