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春雪融融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7 23:34 编辑 <br /><br />春雪融融
　　　　　　　　　　　　　　　　　缺月疏桐
　　天阴沉沉的，有点象是心情阴郁的时候。
　　周一照例是要开例会的，尽管已经不象以前那样对于开会深恶痛绝，可以心平气和地抱了学生的作文去批。但想想要枯坐几个小时，心里还是有点怯意。－－这样单调机械的生活和工作，总是让人有一点无奈的怅然，尽管这样感伤的心绪已经越来越淡，但还是一直潜伏在心底的暗流。只要体味，就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它的流动。
　　去会议室的时候，年级组长通知，毕业班的老师要给学生加自习，不用参加例会了。
　　有一种解脱般的快乐。赶紧去教室。我宁愿站在讲台上，面对学生。
　　窗外有雪花飞舞起来了，大片大片的旋转着往下落。对面二中的草坪上，这几天总被我远远地看出绿意。隐隐的，却也是分明地，与冬日有了明显的不同。这春日的飞雪，使空气湿润润的，让人有一点恍惚，仿佛自己身在江南。
　　给学生读一篇精心挑选的文章。
　　说实话，我和学生一样，不喜欢上这样额外的课。可刚开校时轰轰烈烈的减负口号声余音未落，各校就已经争先恐后地加班加点了，毕业班的老师和学生都是早出晚归，生怕统考的时候排名落后。
　　我也怕。学生的成绩就是老师的水平。就是你在学校立足的根本。身在其中，我不能免俗。已经没有了勇气和激情来做任何的反抗。只能随着大流往前走。
　　能努力要求自己的，只是尽可能做最好的老师，于学生，于自己的良心。
　　喜欢读书。也喜欢爱书的孩子。每带一界学生，总是想着能在自己的影响下，孩子们和自己一样爱书、喜欢阅读、享受阅读的快乐。
　　常常，选一些自己喜欢的小文章，在课堂上读给学生听。代替了简单无力的说教。让孩子们在优美感人的文字中感悟人间真情、理解生活真谛、懂得怎样做人处世、接受一些人生至理。
　　常常，在读后的交流欣赏中达到师生的默契和情感增进。
　　常常，会有惊喜和感动的暖流在心底流过。为孩子们的灵气和悟性，还有他们纯洁无暇的感悟理解。
　　这样的时候，会真的忘了平日楼道里不能忍受的噪音，会忘了平日里对于教育的又爱又恨的矛盾心理，会忘了听到社会上关于老师的种种可笑可悲的评价和流言后心中的刺痛……
　　这样的交流，使孩子们的心和自己贴得很近很近。这样的交流，会让孩子们忘了师生间的距离。许多时候，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心中的快乐，感觉到一种成功般的喜悦。
　　节假日的街头，碰到学生们拿着书去图书馆，或在书店的书架前看见自己学生正在入神地读书的身影，我总是有一种如遇知音般的喜悦和感动。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痴迷着书的自己。
　　常常，自己被自己打动。
　　楠是班里最爱读书的孩子。四年级的时候，就读完了《水浒》和《三国》，说起故事情节来，比我还记得清楚呢。书读得多，见识也广，知识面丰富，有自己的思想和见地。课堂上，常常有他对课文深刻独到的分析。对于我读的文章，也是一下子就能说中要点。
　　对这样的学生，格外的钟爱。楠也多次在作文中说喜欢语文老师，喜欢能理解学生的老师。
　　我相信，那不是一句只说给我听的假话。三年时间，课内课外，一直感觉到楠信服信任的目光。
　　和学生这样的相互欣赏，相互影响，也算是为人之师的另一种快乐吧。常常，自我陶醉着。觉得这样的快乐真能安慰了别人不理解的琐碎、单一和机械。
　　那天上课时，楠的课文没有背会。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狠狠地摔了一下头，语气很冲地说了一句：我认罚。就把脸向着墙，站在那里了，眼睛也看着别处，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六十双眼睛都看着我，我一下子给愣住了，不明白楠究竟怎么了？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意想不到的场面。
　　看着楠的无礼，我先是有点发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再看他摔头的样子，我忽然被激怒了，有一种想狠狠教训他的冲动。想让他知道，课堂上，一个学生，应该怎样跟老师说话。
　　还是克制了这样冲动的情绪。不想，让一时的情绪破坏了课堂的和谐，破坏了用时间和真诚筑建的一份情义。
　　有一些情感，不容易建立。要毁掉，可能只要轻轻的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
　　当老师这么多年了，常常会碰到这样的场面，常常会遇到这样的学生，也常常会在课堂上遇到这样的难堪。
　　早已历练了一颗宽容平和的心，宽慰自己的理由只是：那么小的孩子，也许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更也许，他只是一时心绪。
　　原谅他，他只是个孩子。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楠坐下了。
　　心里还是有点难过。有一种被钝刀划了一下的感觉，那种疼痛，尽管不尖锐，但还是清晰的感觉到。
　　一连几天，楠都是那样蛮不在乎的样子。
　　上课的时候，他不再配合我，无论再简单的问题，他都不举手回答，还和旁边的同学说话。常常看到他嘴角挂着的一丝不在乎，那神情似乎我不再是他敬佩的老师，只是等着向他挑战的对手。
　　我似乎看到了一只刺猬，竖起了全身的每一根利刺。等着对方的进攻。
　　只有，避开他的锋芒；只有，不去在意他唇边的那一丝让人心伤的复杂的表情。
　　我想，楠的早熟可能让他提前具有了逆反心理，看这个世界，看所有的人都有了一种挑剔的、偏执的目光。
　　我知道，他的心里，一定也蓄满了难解的委屈和忧伤。
　　可是，我该选择怎样的方式告诉他，老师不是他的对手，是他的朋友？
　　我决定给孩子们读一篇自己的文章——《爱是一件温暖的衣裳》。
　　那是这几年我拿起笔来写的第一篇文章。回忆十几年前初为人师时自己和学生之间的故事。是一件真实的事：同情和师爱，让十九岁的我拿起竹签，给我的学生－－一个没有妈妈的女孩，织了一件毛衣。
　　动笔的起因是十年后，收到了那个女孩的来信，想起了曾经的岁月，我被自己打动，泪如泉涌，于是下笔成文。
　　读文章的时候，窗外的雪花仍在飞飞扬扬的落着，无声无息。孩子们静静地聆听。我的心再次湿润。
　　想起曾经看到的一句话：自己感动自己。
　　我告诉孩子们，我就是文章中那个老师。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我似乎听到了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
　　转过身去，我轻轻地抹去不知不觉中已滑到腮边的泪水。
　　不知是谁带头，孩子们开始热烈地鼓掌。
　　许久，许久……
　　回过头来，我看到一双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荡漾的感动和喜悦。
　　楠也使劲地拍着双手，看着我的眼睛，他似乎有一点愧疚和羞涩。
　　我的泪又一次滑落。
　　回家的路上，雪还在飘。似乎比刚才更大了，大片大片的落在衣服上，头发上，让人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和感动。
　　伸出手去，我想接住一份轻盈湿润的美丽。可接住的，只是一滴水，来不及细看欣赏，美丽的雪花就化在手心里了。
　　我轻轻地举起手来，用冰冷湿润的双手捧住还在发烫的脸颊。一种凉爽的舒适直渗心底。
　　衣服，头发，也全被雪花润湿了。
　　脚下的雪也是落地就融了，我踩着一路春水，慢慢地走回家去。
　　春雪融融。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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