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路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41 编辑 <br /><br />路 遇
　　　　　　　　　　　　　　　　　　　缺月疏桐
　　中午上班，一出小区门，就发现马路对面有个人在盯着自己看，以为是熟人，生怕怠慢了，忙定睛细看，是个年轻小伙子，并不认识的,就继续走自己的路。
　　中午休息时间短，加上卧室的窗户刚好对着车棚，楼下人走路说话的声音总是很清晰地传上来，吵得人无法入睡，心里有点烦躁。这样辗转翻复着，上班时间就到了，感觉脑子浑浑沉沉的。但还是得赶去上班。就对这机械重复的日子有点厌倦。这样急匆匆地赶路，要到何时啊？
　　好在单位离家不远，通常都是步行上下班。大多时候，我喜欢这样悠然自在的行走，不必挤车，也不必顶着骄阳小心翼翼地蹬自行车。
　　走了一段路，还是感觉对面的那个人一直跟着自己，盯着自己看，怎么了？是不是我哪儿有什么问题？忙低头检查自己的装束：惯常的休闲牛仔，没有异常啊？再抹摸头发，也没有出错啊，与平时一般还是一条马尾辫－－怎么会这么招人注目？
　　不管他，走自己的路。
　　可对面那个人仍然一直跟着走，不时转过头来向这边看，隔着一条马路，都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他是在盯着自己。被一个人这样盯着，心里总感到很不自在。这样走了一段路，我心里就有点发毛了，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偷眼仔细打量他：高高的个子，挺拔的身材，穿一件军绿色的衬衣，收拾的很精干。一边打量，一边在脑子里使劲地回忆，试图发现一些似曾相识的蛛丝马迹，可想了半天，一无所获。我有个特点，只要见过一面的人，几乎是过目不忘的。第二次再见到时，我会立刻想起初次相见的情形来。可眼前这个人，我的确没有见过。
　　确定了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个人后，我的心里有点慌了：他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莫不是个坏人？
　　这样一想，心里就有点紧张了。手不禁按紧了斜挎在肩上的包。前几天，同事小张的手提包放在车篮里被街上的小偷给明目张胆地抢走了，听说这些天，在街上这样作案的小青年很多呢。大家都互相提醒着不能再这样斜挎着包了。还有电话，我的电话一向是装在口袋里的，朋友们老是提醒我，这样不安全，人到你跟前，手一伸就拿走了，我总是不在意。
　　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回头再看那人，那模样不像个坏人啊。我安慰自己。随即又转念，谁规定了坏人的模样是可以看出的？生活又不是国产电影。
　　边走边想着，心里越来越紧张，手心里也出了汗，脑子里迅速计划着真要是被抢了怎么办，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东西给他，免得伤了自己。去年秋天，同事刘晚上回家时边走边打电话，冷不防有人要抢她的手机，她第一反应就是要防范，打算跑开，结果给伤了胳膊。虽然后来来人了，手机没有被抢，但好多天都一直缠着白纱布上班。她一再给我们说，你们要遇到这种情况，可千万别硬拼。钱算什么？东西算什么？自己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人一紧张，脚下的步子也快了，那个人见我走快了，也加快了步子，却不见他有什么明显的行动，只是仍然走几步，回头看我一眼，我笑自己神经过敏了，也许他是认错人了吧？
　　一想到神经，忽然就记起以前听到的一个故事，说有人被一个精神病患者认错了，在街上纠缠不休，脱不开身的事。心里一下又紧张起来：万一那人是个精神病人，将我错认做他仇恨的人，那可怎么是好？这大中午的，街上的人都行色匆匆，万一被他打一顿，可怎么得了？
　　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悬在半空。脚下忍不住要跑起来了。心里只希望快些转过了那个弯。转过那个弯，就快到学校了，这时候正是学生到校的时间，走进人群，我就安全了。
　　没想到，转过了那个弯，那人也拐弯了，索性走到了我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一直跟随着我。天哪，这可怎么办？我的神经高度紧张了，心里只念着：快点到学校，快点到学校……平时觉得很短的一段路，今天怎么就走不完了？每走一步，我就在心里念叨一句：快点，快点……
　　可是身后那人的脚步很清晰地传到耳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听得到他呼吸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气息已经包围了自己，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分明走到我的旁边了！天那！我紧张的快要喊出声来……
　　“请问，你是M老师吗？”
　　很平静而有礼貌的询问，似乎还小心翼翼的。
　　紧张到无以附加的心顿时松了下来，转过头看他，陌生的面庞上有着似曾相识的微笑。
　　“是的……你是？”我还是想不起他是谁。只是感觉到心已经回到自己的胸腔里了，尽管它还是那样使劲的跳着。
　　“我是你以前的学生。”在确定了我就是他曾经的老师后，他的笑容更真诚了，似乎还带着些腼腆和拘禁，就是学生见到老师的那种感觉。可眼前的他分明是个高大而帅气的青年。我一时想不起来，我曾教过这样的一个学生。
　　“你忘记了吗？十二年前，在寺尔沟学校，你带我们的音乐课。”
　　“哦……你是？”我有点尴尬，当老师十几年了，教过的学生时间长了，就印象模糊了。何况，那是十几年前，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看我想不起来，就笑着替我解围：“你肯定不记得了，我们那么多学生，怎么能都记得呢？可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你给我们教的那些歌……”
　　听着他的叙说，我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说自己初中毕业后去西藏当兵，然后回来自己开了个汽车修理店……
　　“十几年了，你们的变化真大。长大成人了，老师当然不认得了。”我的心里涌出了一点点为人之师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为自己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感伤。
　　“是啊，老师你也有变化啊，我看着像你，又觉得不像，你带我们的时候，刚从学校毕业，看着小小的。我刚才一直不能确定是不是你，最后还是决定问一下”
　　“是吗？”我笑了。
　　我没有告诉他，他的“不能确定”疑惑，怎样吓着了我，我只是在心里感叹：岁月带给人的变化真的是太大了。
　　十二年的时间，在时间的流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瞬间、一个刹那，可十二年的时间，在人的一生中，可以给人带来多少改变？
　　十二年时间，曾经天真活泼的少年长成了成熟稳健的青年。而在涉世之初无所畏惧，敢想敢拼的我，也变成了今天这样甘于平淡，瞻前顾后，白天走在大街上也要被陌上的面孔吓着的胆小鬼。　
　　十二年的岁月，我改变了的，仅仅是青春不再的容颜？
　　转眼到了学校，那个学生告别远去了，我站在校门口，看眼前的学生川流不息地进入学校，想象着再过十二年他们长大的样子，还有自己渐渐老去的容颜。他们的生活是未定的，是有着千万种变化的可能的，而我，是已定的，唯一的变化，就是在日复一日的翻版昨日中老去了容颜，还有身心。
　　想到这里，许久都不再有的悲伤，如潮水般在心头漫过。湮没了整个的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