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扫树叶的女人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32 编辑 <br /><br />　　每天清晨，我都要经过这条不长不短的乡间小路，在一片渐行渐近的熟悉的声响里，我又看到她了，那个正在扫树叶的女人，她手里的耙子长长短短，远远近近的伸缩着，发出沙沙的响声，她扫过的地方，河沟边上的那些被秋天遗落下来的野草像被梳子梳理过一样，向着这个女人的脸斜躺着，似乎在乞求着她下次来的时候还能再把它们重新梳理。是啊，她是倒着走的，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耙子和耙子齿里的树叶，她也许早就忘记了周围世界的存在，更不会注意到有一双路人的眼睛在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看，猜测着关于她的一切。
　　树叶一堆一堆的一直延续着堆满通往村子里的那条小路，路两旁那些高大的白杨树已经把叶子丢弃的只剩下树梢的那一茬。听人说这树叶是一茬一荐的往下落，可能是树梢的叶子出生的最晚，享受夏天的阳光最少，所以这些树才略带着亏欠的心情让它们落在最后。我突然有点感谢这些杨树了，并不是因为在夏天的时候它们曾经为我遮挡炎炎的烈日，而是感谢它们让这些叶子一茬一茬的落，而不是在一夜之间全都落个精光。这个女人可以每天早晨都来这里扫树叶，哪怕是起一个鸡叫头遍的大早，这样她每天都会有收获，而且不用太多的消耗自己的体力，所以她应该不会太累。我想她的想法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应该也是怀着感恩的心情来扫这些树叶的吧。
　　她还在继续的扫着，耙子发出的沙沙声丝毫没有放缓频率的迹象，在这些白杨树中间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两棵柳树，虽然这几棵星点排列的柳树在夏天的时候是一道极美的风景，也曾经让我联想起“春面不赛杨柳风”，或者“杨柳依依”般倩丽的诗句，但在此时，我却有点埋怨起这几棵柳树来，干嘛长这样细长的叶子，这样窄小的叶子正好能够穿过耙子的齿，而被遗留在那些野草的怀抱里。她却似乎并没怎么在意这些柳树叶子的琐碎，而是一味的扫着，在她眼里看来，虽然柳树的叶子不好打，但毕竟也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已经和杨树的叶子混杂在一起，虽然她可能没听说过“鱼和熊掌”不能皆得的故事，但这个道理还是应该懂得吧。
　　这个女人，一直就这样扫着，我猜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但总感觉她和我母亲的年纪应该是相仿的，我的母亲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也去扫过树叶，那时候扫树叶是为了养活家里的那两只老母羊，而我也会跟在母亲的身后，看着母亲把一堆一堆的树叶装进竹筐里，然后再抱到手推车上，我有时也会帮着母亲加把劲，蹶起屁股使劲的和母亲一起往手推车上抬竹筐。如今，我的母亲不扫树叶早已多年，家里也是久不喂什么牲畜了，母亲额前的皱纹在深浅中徘徊着漫满整个的脸。眼前的这个女人，她的脸上是不是也漫布着皱纹，是不是也像我的母亲一样饱经了岁月的风霜雨雪。我的母亲在扫树叶的时候身边会跟着一个我，这个女人身边却只跟着她的影子还有她嘴里呼出来的那一团一团的空气。
　　沿着这个女人一路扫过的痕迹，我从未看到一样盛装树叶的器具，也没看见过一辆手推车。我一直都在问自己这样的一个问题：她是怎么把这些树叶运回家的，她扫这么多树叶是为了干什么？她就没有家人来帮她的忙吗……
　　她眼前的树叶一堆一堆的还延续着，身后还有一地的树叶等着她继续扫，也有一片的野草等着她去梳理。我这才发现，她身前的草和身后的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姿态，仿佛是同一个宗教里两个不同的信徒，念着同样的经文，却打理着各自彼此不同的心情。那么，这个女人的心情会和谁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