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年轮·死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0:48 编辑 <br /><br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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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便不觉死是可怖的事。我几乎是在坟场玩大的。大人们在石场做工，我便在一旁的乱葬岗跑来窜去。一到天黑，个个都疾疾往家赶。工具拉在石场也不敢回去拿。我却没有半分惧意，折了坟头边的树枝，还敢拿回家当柴烧。有时看见某户人在做白事，也可以从头看到尾，包括那人穿着的寿衣，还有棺材，以及怎么披麻戴孝等，一帮小伙伴，可以从天亮看到天黑。
??等我明白死亡意义的时候，已经是上小学了。至今还记得一件小事。只是一点小小的委屈，刚学会写字的我竟然有了自杀的念头。于是拿了母亲车间记数的本子，撕了一页下来，象模象样地写了遗书。正值厂里有个年青人喝乐果自杀，于是也想效仿的。最后不记得是什么原因，没死成。后来母亲告诉我，其实她早就看见了我藏在柴房的那封遗书，当时吓得跟父亲商量了一整晚，密切地注意着我的情绪波动，没敢声张，怕一个不小心就重新激发了我自杀的念头。可见我那忙碌得成天不见人影，以为从未关爱过我的父母，曾经是如何心神不安坐卧不宁，如何屏息敛气，兼着疑问与痛苦，还有惊恐的笼罩，小心地紧张着我。心下顿时充满愧疚，原来死的意义，在于它并非一个人的事。
??儿时的幼稚是可笑的。如果懂得愧疚，想来不会做出这样幼稚的举动。可这愧疚却非人人有，或许得到一定的年龄。刚出来工作的时候，曾经在县城的一家打印店里做打字员。天天陪着我打的还有老板的女儿。看上去，咱俩似一般年纪。平时也颇谈得来。后来得知她才十三岁。问，怎么不上学呢？她吹出一个大大的泡泡，轻松地说，打胎，被学校开除了。见我愕然，又得意地说，看见那架喷着“雨中的浪漫”漆的跑车没？他就是我男朋友。那个人，我自是知道的。那时的县城，这么漂亮的摩托跑车并不多见。有一天，她跑到我家，酒气刺鼻地跌撞进来，我把她扶到沙发上，等我扭了条毛巾想给她擦脸的时候，赫然发现她已经人事不醒，手里还握着个白色的空瓶子，上书“安定”。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估计跟安眠药类似。当时吓得不轻。太子爷与公主少年配，本来就容易出事。但这般剧烈，还是令我瞠目结舌。当然她没能死成。否则我定必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曾经让当时的我很疑惑。十三岁的灿烂年华，怎么就会想着走绝路呢？果真生无可恋了么？但若此时问她，怕死么？答案必定是不怕的。因为她们或许还没明白死亡的意义。在他们的脑海里，死是解脱，一死万事休。其实这样死法实在令人怀疑，怀疑死后的那个世界，怀疑其寻死的动机。
??从来都没有死人能够站出来现身说法。因此一切有关死去的事，都只能猜度，或者臆想。不过最起码有些东西是可以确定的，即死人不能再与活人一起生活，无法与之分享苦辣酸甜。死了，便在另外一个空间里，那个自己不曾到过的地方，可能没人认识，还不知道是否真有转世投胎这回事。所有的一切均无从究考。谁敢肯定就一定可以解脱呢？
??那未知的异度空间是怎样的，可能有人想过，也可能压根就没想。有时候觉得少年自杀者，或许并非想真正地死去，他们只是想寻求一个没人管束他们的地方。想来想去，便只有死，唯有那里是可以确定与在生的那些管束者不在一处的。又或许是受了委屈，无从申诉，心想着我不开心，你们也休想痛快。于是乎，死。想着你们肯定会伤心，会后悔不迭的。追根究底，是叛逆与任性在作怪。死亡在他们心目里，已经俨然是一种武器了。
??不可抗力与意外而死，因不可避免，议论也就没有必要。其实细细想来，死亡是一个必然的事，一个人出生、活着、死亡，都是既定了的步骤与结果，横竖是可以到手的东西，急于求成真是太没必要了。2005-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