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马厂花魂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11 编辑 <br /><br />　　　　　　　　　　　　　　　　　　　马厂花魂
　　　　　 　　　　　　　　　　　　　　　　　　 文/脂砚
　　有时候，我确信，花是有魂的。花之精气所在，天地万物之灵性所存，一些洁白的、淡紫的、粉红的柔美精灵。她们在马厂。
　　马厂在鹤庆高高的西山上，车子从剑鹤公路一直往西走，当鹤庆坝子在身后越来越小，半显半隐在烟雾之中，你指着前方的山惊叹，“好高的山！”，车子继续前行，再次回头，被惊叹的“好高的山”已远远甩在脚下，而马厂仍远在不知何处的重山之中！
　　如此反复几次，只觉天气渐冷，迎面来风甚至有丝丝寒意，再转一个弯，很突然地，有一大片洁白的、淡紫的、粉红的洋芋花呈现在眼前，再往里走，那洋芋花仿佛没有尽头似地，笑着，舞着，漫山遍野极度张扬地铺展开去……
　　车子前行，一片一片的洋芋花长了翅膀般往后飞，分不清是车子向前开，还是花往后飞，只觉成片的洋芋花流淌成一条一条花的河！
　　我不知道这花河的源头在哪里，又始于什么年代，然而我我知道，是这花河，让居住在西山的人们即使在最为困难的年代，也能靠着花下埋在土里的果实，一筐筐一箩箩地，一声声“换洋芋咧——”，走遍山外面的村村寨寨，换回一袋袋救命的粮，让生命得以延续，让血脉得以代代相传！
　　如此看来，这小小的洋芋花流淌成的花河，不仅仅是花河，而是居住在西山人们的生命之河，生命之源！在无数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当天色渐渐暗下来，月亮悄悄爬上山头，一家祖孙几代围着火塘，再往火塘里埋两捧桃子大小的洋芋，故事从爷爷或者祖母口中娓娓道来，故事在长年不断的火塘边一代一代流传……这时的洋芋花，要么盛开在野外，静静聆听着人们的故事，在繁星缀满的天幕下，或有雨簌簌而落的诗意里；要么正进行一场冬眠，在冰封地冻的沉默中，或在碎银般白亮的日光里，待来年开出一季诱人的灿烂，结出一窝窝饱满的果实，让人们在刨开的那一刹那，笑颜如向日葵般绽开！
　　洋芋花以粉红的居多，白色次之，淡紫的较少。放眼望去，有的以粉红的为主，一大片粉红让人心里为之一暖；有的以白色为主，一大片白仿佛带点怯意似地，让人心生怜惜；有的以淡紫为主，一大片淡紫带着浓浓的怀旧情节，让人的心一下子回到从前；有的粉红、淡紫相间，还有白紫相间，更有三种颜色兼备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交结互相映衬，且歌且舞且行，携手一直走到望不到边的尽头……
　　下车停步，四面八方袭卷而来的花香，这热情、奔放、诱人的花香啊，感觉身子突然地轻了，一任浓郁的花香浸入身体发肤，细细密密，丝丝缕缕，缠缠绵绵……而那种飘浮于浓郁花香里的感觉，是无限柔软甜蜜从此懒问世事的乐不思蜀，是无限温柔迷醉时间失去作用的不知今昔何昔！
　　穿行于流动的花海，抬头仰望，有云在蓝得快要滴水的天空缓缓飘过，只是在花朵尽情绽放铺展、花香漫天飞舞游荡的不羁里，再蓝再美的天，再悠再雅的云，都为之失色，都只是陪衬！
　　驻足聆听，嘤嘤翁翁之声不绝于耳。细看时，只见花丛中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的，却是群群蜜蜂、双双彩蝶——是花，都逃不过蜂缠蝶恋的命运，不过历一世花劫，在某个时刻随着死去的心瞬间枯萎。世人但笑花的痴，却素难知晓那蜂蝶忙忙碌碌，为谁辛苦又为谁甜的茫目更为可笑——写到这里，已远离文意。只是这些想法，以及由此而产生的文字，确实是缘于洋芋花，因此不想就此打住，而是任思绪奔走，一如洋芋花的不羁。
　　——面对美好的东西，会怎样？
　　——会痛。
　　——不痛会怎样？
　　——那就只有遗忘。因为痛过才会记得。
　　是的，面对漫山遍野盛开的洋芋花，面对这得近乎蛊惑人心的马厂花魂，我感到痛。尽管完全可以把她们写得美艳无双，芬芳盖世，可是不想骗自己，因为在这美的背后，确实有着让人不忍猝读的悲凉。
　　无法想象，这千千万万的花朵，在某个清晨或者黄昏，在生命的尽头，在枯萎之前，那回头一望的叹息，又怎一句“千红一窟，万艳同悲”了得！
　　也许，有人会说，无所谓了，好在这花年年如期。可是，可是这来年如期的花，却已不是最初的美丽！
　　——一个微雨的早晨，当再次站在曾有洋芋花盛开的地方，发现那些花儿已经不再，放眼望去，只见那些曾经的粉红淡紫和白剩下一声声垂着头的轻叹，淹没在青绿的叶子中间。有风来过，声声叹息争相传递，刹时间天空阴霾如泼了墨般，竟簌簌落下雨来……
　　这时，一阵嘹亮的歌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回过神来，艳阳高照，蓝天如洗，天空不曾落雨，那花、那蜂、那蝶依旧，一切都不曾改变。而那人，是啊，那高唱着山歌的因长年劳作而清瘦骨感的女子，以她们火一样的热情，用炙热的舞步，一曲曲“打歌”，舞得尘土漫天飞扬，舞得心情激昂飞跃，舞得日子红红火火，舞得生命璀璨精彩！
　　在这奔放激烈又朴实如初的歌舞中，那些有关花开花落的新愁旧恨一下子远离，被她们的激情所感染，血液渐渐开始升温，心里豁然开朗。
　　人生是如此地有意味呀！
　　是的，如果注定要枯萎，那就选择不伤悲，而是对着朗朗晴空或者如晦阴雨高歌吧！如果注定要伤悲，那就选择不流泪，而是对着灿烂星空或者长长黑夜狂舞吧！如果注定要流泪，就选择不后悔，而是对着无限春光或者凛凛北风微笑吧！
　　拈花微笑，最后，我摘一朵洋芋花捧在掌心，任花开，任花谢，任春去，任冬来，任世界变迁沧海桑田，不变的是一颗执着的心。这样，虽花已非花，我却还是我。
　　花非花，我还是我，也许，这正是马厂花魂之精髓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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