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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从角落伸展的视野

2020-12-14叙事散文林文钦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20 编辑

  弗洛伊德认为,人生而有偷窥的欲望,只是喜好程度不同而已。对此,我深有同感。我的居所位置算不上城市的正中心地带,但绝不偏僻,甚至在阳光正好的白日,在楼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20 编辑 <br /><br />  

  弗洛伊德认为,人生而有偷窥的欲望,只是喜好程度不同而已。对此,我深有同感。
  我的居所位置算不上城市的正中心地带,但绝不偏僻,甚至在阳光正好的白日,在楼上望下去,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着实一派繁忙景象,看得时间长了,眼花之后,大概就误以为这是城市的中心了。其实,细思量,所谓的中心,不过是位置的物理定向罢了,除开自己的心理感受外,又有什么是真正的中心呢?
  显然,所谓中心只是人的一种假想,无论什么方位,从凡眼看去都是角落。
  角落究竟是什么呢?是不是一块被人忽视而又不甘被人忽视的地方呢?角落里又会隐匿着什么?或许,只要一个地方被叫做角落,就会有种不能与人同享的隐秘的感觉油然而生,当然,还会有一些诸如孤独和落寞的感觉静静潜来。角落之外又有些什么期待被我们发现呢?在我们的窥视与注目之下,角落之外的事物是兴奋着的呢?还是无动于衷呢?
  可以肯定的是,从角落里往外窥视,有时很是激奋人心,可以观察到一些令自己惊奇的事情而不被发觉。好奇心被角落无限地扩大是极其美妙的享受,由内而外的发现点什么,哪怕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也不感觉可耻,反而在惴惴不安中有种不为人知的心跳耳热的窃喜。
  角落不啻是一个好地方。
  方位的差异总能让人感觉到角落与角落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从低处向上仰望,高层建筑的夹击轰然而至,天空只是可怜的狭长一线,逼仄得人透不过气来。而从高处向上仰望时,则是十分的舒心爽目,眼睛被挟裹一片光与云的影子里纵横跳跃,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心胸也会舒展开来。
  低处也好,高处也罢,无论位置怎样变幻,只要不裸露在别人的目光里而能观察到想观察的一切,便是幸福的。这个幸福的定点,便是角落。
  不过比较来看,高处的角落应该更惹人钟爱。从低处向外看,总是有些犹疑的,目光也伸缩不定,因为距离太近而生出的不安全感使人们的目光不敢过多的碰触什么。而从高处的角落望去,视角应该更宽阔些,也便于更好的隐藏自己不被发现从而更大限度地去发现些什么。并且,位居高处的安全感可以使人甚至肆无忌惮地坐下来,如看行云流水一样自得自在地去大胆环顾,那样安然自得,像极了欣赏,纵然是在极力发现些不该发现的。
  现在,我就在黑沉沉的夜里立于一个高处的角落,双目炯炯地向外探出我的目光,而不怕被发现。这个高处的角落便是那个不算中央也不算偏僻的地方——我的住所。
  西侧,是栋距离不到四十米的居民住宅,到了夜里,有的房间灯光熄灭了,而有的房间灯光则还亮着,一直亮到很晚。我不知道熄灭灯光的人家是因为不在家还是其他的原因,可每当眼光扫到那漆黑的玻璃窗发现我什么也看不到时,就会有种忐忑的心理,怕他们像我一样,到了夜间就很早的熄灭灯火,独自注视着对面的亮光。同时也在暗自庆幸——他们看不到我,因为,我同样在高处黑暗的角落里。
  明亮的灯影里,是总能看到些什么的,居家人们用自以为不为人知的举动冲和平淡地倾释着他们的喜怒哀乐。年轻夫妻们的亲热拥抱与中年夫妻的相濡以沫,勤奋孩子的埋头夜读与热恋情侣的缠绵亲昵,让人感到是那样美好,恬适而温存。
  偶尔,也会有几声飘散在风里丝丝传来的哭声吸引我转过头去凝驻目光,看到的是愤怒的眼神和叫骂的口型。谁出场,谁落幕,谁忧谁喜,谁悲谁欢,我是惶惶然而无从知晓的,如看一场没有开幕也没有结局的哑剧,只有演员们动作的闷响压抑地传来,沉闷苦郁,压得自己也难过起来。

  蓦然的惊悚也是有的。我曾在一次窥视中不自觉地转头猛然发现对面的窗中竟也有一张脸隐藏在夜幕和玻璃反出的黑色里向外凝视着,我直觉地感到,他是在看我,是在无声地嘲笑我、讥讽我,嘲笑我的无耻无知,讥讽我的自以为是,让我手足冰冷,艰于呼吸,仿佛自己赤身裸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人们的眼睛在一点点杀死着我羞愤的灵魂。我变换着角度,从这一个阳面的屋子里跑到另一个阳面的屋子里,藏在角落里偷偷地向外张望,并竭力想躲闪他的目光,可是,每当我的目光偷偷探出去,却总能看到那张不动的脸和寒光闪闪的目光。我终究还是躲避不掉。这逼进心间的目光让我那一夜梦里惊醒了无数次,竟未成眠。
  后来,在白日里,午休时无意透窗而望,竟惊异地发现,在同样的窗子里,有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临窗而望,目光迟缓而沉重,却根本不像我夜里遇到的那双眼睛会令我胆寒恐惧。老妇人趴在窗台上,手拄着下巴,不到五十米的距离让我看清了她脸上岁月的痕迹,只是我数不过来。老人很严肃,仿佛倚窗而望是件很庄严的事情,是她的工作,是她的职责,她必须要把这件事情做好——只允许自己做好。她也会木然地将眼光从我身上掠过,不做丝毫的停留,仿佛我只是对面人家里一件不起眼的摆设,没有什么可停留的价值。
  我原以为,窥视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是,老人的窥视却让我沉重得几乎无法自拔。我不知道她是否有那种异样悲伤的感觉,反正我是。纵然我是窥视者。

  也许,所有的窗口都与凝神和窥视有关,守候着一扇或是古旧或是崭新或是明亮或是暗翳的窗子,应该会平静着所有的不平静吧!老人也莫非此般?
  这样想着,我来到了东侧。
  我本以为,夜幕下宽阔的街道应该唯美得像深遂的海洋,而夜,则像沙漏里的沙,缓缓不绝地细细坠落,擦到路边的柳树叶上发出柔和的沙沙声。可这条北侧的街道,却是一个沉沦的白昼!

  纵是夜里,东侧的街道上,依然是一片嘈杂。走调的歌声,混浊的霓虹,往来的车辆,汇聚成刺耳的噪音,令人那样心神不宁,欲静不静,烦燥不堪。
  街道两旁的灯光是昏黄而明亮的,暖昧却又刺眼。昏黄与明亮本应是一组反义词,并用起来有些语焉不详。但我必须这样表达。
  个体的一丝杂音冷丁儿冒出来,不一定就成为噪音,在懂得欣赏的人耳朵里或许会成为乐音,但是,当众多的杂音同时爆发响起,必定会刺耳至极,绝不会成为交响乐,而是纯粹的噪音。路旁的灯光也是一样。一盏灯孤单地站在角落里幽暗沉静,灯光有些摇摇欲坠,别有一种黯淡的美,可众多的路灯一排排地坚在那里,顽固地强行将街道的每一个角落点亮,那架式,那光线,就不由得人不肃然,不由得光不刺眼,不仅仅是感官,更重要是还有感觉与感受。
  这样的光线下,一切都近乎于公开与透明,我也如释重负——不必再用阴暗的心理去阻拦自己窥视的目光了,这根本就不是窥视,一切都摆在那里,你只需观望就够了。

  一群醉酒的人相扶着走出了酒店,挥着手叫来豪华的“甲壳虫”,一个接着一个栽进车里走了,四只轮胎激起的尘土在夜里四处飞扬,飘在路灯的光线里,轻薄放肆。不知这场豪饮是公款埋单还是个人掏包,反正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和屋内雪亮的灯光,我看到了漂亮的老板娘在眉开眼笑地记着流水帐。
  夜半歌声本应是凄美的,是哀恸,是相思,是浓情醉酒,是弦断谁听,可这北侧的街道啊,成排的歌厅里传出的却是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吼叫,似发泄,似哭丧,似声嘶力竭,似愤懑于胸,不忍倾听,头痛欲裂。
  时而,从街灯下走过一个精致的女人。小巧的脚,细柔的腰,雪白的肌肤,飘逸的黑裙子,散出一种暗香。她手里夹着一截即将燃尽的烟头,悠悠寂灭的火光映着她暗淡的心。她倚在钢铁灯杆上,风情万种的笑,眸光放荡地飞逸着,最后,挎着一个将军肚男人飘然去了。我实在不愿将这暗夜下的美丽与肮脏龌鹾搭上任何边界,可我无能为力。

  这样的夜晚,这样的街道,令我心生惊惶。
  就这样,我的目光在东西阳台之间构成的角落里游移着,像一只蝙蝠悄无声息地匍匐穿行在一个未知世界的两极,不断的来回张望,偷偷地窥视着明灭的灯火和黑色的未知搭建的静谧,还有闪烁的霓虹和沉沦的白昼解构的一切,沦陷在莫名的悲伤和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没人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从角落里伸出的视线继续进行着搜索,我的视野中正变幻着已知的,和所有未知的影像。如诗人兰波所形容的:人的一生随着感觉行走,像光线一般探测暗处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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