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剪梅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51 编辑 <br /><br />　　秋夜清冷。雨声热闹。我和先生相对而坐。柔和的灯光，我面前放着《瓦尔登湖》、《红楼梦》、《唐诗鉴赏词典》、三九感冒冲剂、雪碧、泡着碧螺春的诺亚玻璃杯及水杯。
　　微机里播放着《红楼梦》里的《枉凝眉》，先生把音量渐渐放大，旋律似一袭月色一下子包容了我，整个房间甚至整个人生。缠绵的，忧伤的，无奈的，痴情的，所有的感想和触动在这一刻击得粉碎。他用平静的目光望着我，手中的笔轻轻敲打着桌子。我放下手中的《瓦尔登湖》，用倾听的姿势回望着他。先生面前放着一堆帐本，凌乱的瓜子，手机，香烟及破落退色的一支钢笔。钢笔是我曾经为先生买的，是一对情侣笔，属于我的早被我不知丢到哪里。先生一直珍藏着，看似不用心。想起连先生送我的结婚戒指也可以弄掉，恋爱的时候，先生曾经用一个整夜为我刻制了木质的邱比特剑，剑面刻着正楷的忠贞不渝，是我自己很不小心把剑靶弄断了，如今放在首饰盒里仍是残缺的。接着是好多难得的书籍、贵重的首饰及有着我们相爱影子的饰物，一一被我粗心地丢失，我连自己都失去了耐心，他却一直包容着我。以致结婚九年，他一直履行着自己的诺言：忠贞不渝。
　　如何心事终虚化，是别人的故事。桃花逝水，感伤的是生不逢时的人，在顺水漂流的不甘中哭泣而去。我们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在感情中挣扎的恋人受尽折磨，我们为之伤心难过，看得我们痛苦难捱。回过头看我们身边的自己，什么时候什么人，已经把感情看得轻淡如尘？在好多人终于有资格去争取爱情的自由时，大家却茫然了。种种理由使我面对相传千年的情感产生了怀疑。这样虚无的没有任何工具可以衡量的感情，值得自己为此付出一生么？人生究竟什么是最重要的？焚身化蝶的壮举走到今天还有多少意义么？
　　窗外雨声激烈，耳边萧声缠绵。我不知道先生此刻想什么。他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经典，在此时也许变得苍白飘渺。但这一切都无法遏止我的浮想联翩。想起十年前与先生为爱情经历的煎熬，想起结婚后两人相待如初的自然平淡，先生离家后，我终日的以泪洗面和所有不成气候的思念，字字句句蕴涵的牵挂《一剪梅》：吩咐相思恨月长，难写词章，懒理梳妆。早知相逢别离伤，从此新添，一段思量。如今想来，还能体会寂寞长夜里侵袭的哀伤。
　　在我没有做作的意念里，我情愿不要钞票，也希望跟先生朝夕相处，因为人生实在太苦短。除去相识前的二十几年，为生活奔波的别离时间，两个人能真正相处的时日有多少呢？在今夜，婉转的萧声里，所有的思绪都凝化成一道皱纹，烙在渐衰的眼角。在他的眼睛里，我读到自己的日渐衰老，他可以读懂我的眼睛里的对他越来越深的依恋？无论先生懂与不懂，已经没有必要。生活问得太清楚会使我们束手无措。不如在一种宽容中握住一份信任。
　　
　　每一个音符都饱蘸浓郁的忧伤。幽幽的萧声穿破无边的雨夜，穿越无尽的时空，飘落在梧业飘飞的庭院。走在消瘦的肩担花锄的女人面前，她眼角边挂了几百年的眼泪，还在那里摇摇欲坠么？真想走过去，伸手为她拭去那一滴眼泪。为爱一个人流了这么多的眼泪，这一生是值还是不值？我知道我若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她会用一种不屑目光看我。痴情的林妹妹哪里懂得，看管了她为爱而伤的故事，早已使我们对爱情心怀心悸，更何况总结了几前年的经验，终于使后人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生活，经济实惠的是最真实的。
　　
　　起身为先生斟茶，先生在接过水杯的时候，轻轻握住我的手，我们相视无语。缠绵的萧声还在连续，窗外的雨声还是连续，人生还在这样连续下去。可是，还有几个夜晚可供我们像今晚这样平静如水般地相视相坐？琐碎杂乱的生活，使我们渐渐淡了浪漫的心，在世俗中习惯适应真实的生活。想起几年前和先生饮酒对诗，不知不觉成了过去的事。就像房间的墙壁、门窗，当我们蓦地注意到他们的存在时，他们已经破落了。
　　
　　先生说，我告诉你在报刊看到的一条短信：如果我是你眼中一颗眼泪，我会滑到你的双唇之间，去亲吻你；如果你是我眼中的一滴眼泪，我一生都不会哭泣，因为怕失去你。
　　
　　在婉转忧伤的萧声里，听到“啪”的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外面一直飘落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