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昨日童谣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55 编辑 <br /><br />　　镜中的华发总提醒岁月匆匆，让我想起：“昨日见来骑竹马，今朝早是有年人”这句古诗。于是纷纷扬扬的思绪跨过年轮，又回到了近在咫尺的童年。重新浏览晾晒在摇篮边上的童谣，在倍觉饶有趣味的同时，对它们也有了新的感受与理解。
　　勤劳善良的母亲虽不识字，却从姥姥那儿继承来许多古老的民间童谣。从呀呀学语到背上书包，母亲那有韵有味的哼唱，令我对每首童谣都耳熟能详。古老的童谣带着乡村泥土的芬芳，带着慈母美好的梦想，象淙淙流动的泉水，滋润了我的心田。
　　“打罗罗/唉罗罗/下来麦子蒸馍馍/蒸几个/蒸八个/哪一个呢/猫叨去了/猫呢上树了/树呢火烧了/火呢水泼了/水呢牛喝了/牛呢耕地去了/哗啦哗啦软枣吃”。
　　古谚说：“民以食为天”，“民可百年无货，不可一日有饥”。可见食于民之重要。沿着被岁月走出光泽的路回到昨天，就知道白面竟是老百姓的奢侈品，甭说糠菜半年粮的灾荒年，即便风调雨顺的年景，村里人也只逢年过节才能吃上饺子、馍馍，家常便饭是以玉米为主的粗粮外加萝卜咸菜。
　　有个美丽的传说，玉帝逢到冬季便给饥民下白面，有天忽然想看看民间怎样使用白面，就变作乞丐下凡巡访，发现百姓非常浪费得来容易的白面，个别民妇竟把白面给婴儿当沙土、尿布。玉帝一怒之下就让冬天下白雪，再也不下白面了，从此人间的白面变得少为贵。人的求生欲是各种欲望形式的核心，怎样活下去理所当然地成为人的关注之最，因而把为生命提供动力的求食当做第一要务。食欲维护了人的存在，也时时困扰着人的存在。农妇把下来麦子蒸馍馍的欲望变为企盼，把企盼唱成童谣也就不足为怪了。
　　“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娘背到寡屋里/媳妇坐在炕头上/烙白饼/卷红糖/媳妇媳妇你先尝/媳妇要吃大鸭梨/打了把去了皮/尝尝好吃再买去/媳妇媳妇你躺躺/我到寡屋看咱娘/黄天哪/黑地啦/亲娘变成了尿壳郎。”
　　伟大的思想家孔子创立儒家学说，主张重慎重孝，以德服人，强调内心修养，行仁道。孔子的弟子曾参，以孝顺著称并撰写了《孝经》一书。宣扬“百善孝为先”，“孝为百行首”，“夫孝，德之本也”。可见古人们早已把孝道纳入道德约束范畴。随着历史的进程，现代社会也把赡养老人纳入法律制约范围。
　　慈母们辛苦养育儿女，目睹诸多儿女不孝现象，难免为自己老来担忧。象这样的带有预防性质的童谣诞生并流传，也就不难理解了。虽然二十四孝图中的“郭巨埋儿”、“卧冰求鱼”等内容，已不太适合现代人效仿，但一次短暂的陪伴，一声温馨的问候，一份由衷的牵挂，都能让父母感受到儿女的孝心。父母给了儿女生命，即便再苦再累，也全身心巴结子女长大成人，即便再贫再穷，也把家营造成充满亲情的港湾。作为儿女，假若忘记严父慈母的养育之恩，就真的不如那只知恩“跪乳”的羊了。
　　“红姑娘/裹小脚/裹那小脚怪臭的/家南来了个卖肉的/卖那肉挺香的/家南来了个卖姜的/卖那姜挺辣的/家南来了个算卦的/算那卦挺灵的/家面来了个打绳的/打那绳挺好的/家南来了个卖枣的/卖那枣挺甜的/家面来了个磨镰的/磨那镰飞快的/家南来了个卖菜的/卖那菜挺高的/家南来了个攒筲的/攒那筲能打水/想打哇哇手拍嘴”。
　　古老的童谣，让我仿佛在斑驳中，透视出那幅明清时期的民俗风情画。也让我想起《红灯记》里联络员的那一声：“磨剪子来抢菜刀”。吆喝声洪亮悦耳，于悠扬中听出一种亲切。童谣中罗列的商贩、匠人，至今仍活跃在乡村、集镇。即便是那个算卦者，也仍未退出历史舞台，在周易研究的名下或在乡村某个角落里，还再帮部分失去自我的人于虚无中圆梦。迷信，与学识阅历有关，与信仰危机有关。哲学、宗教、信仰决定人的思维，思维决定人们千差万别的行为。所以才有那么多层次不同的结局。算卦人善于查言观色又伶牙俐齿，智商高于常人，否则，他们就不能明摆着骗人，靠口舌换取钞票了。
　　“青青棵/结樱桃/老鼠逮了个大狸猫/蠓虫子下了个天鹅蛋/嗯哦啊的官来了/吹钢鼓/打喇叭/门楼拴到马底下/东西道南北走/听见庄里人咬狗/拾起狗来打砖头/砖头咬了手指头”。
　　“说瞎话道瞎话/锅台后种了二亩水浇旱甜瓜/寒冬腊月瓜正熟/来了个小偷来爬瓜/聋子听见/瞎子看见/哑巴就喊/瘸子就撵/撵到家南东西地/小偷跳进砖砌的土井里/袜筒里掏出大勾杆/勾着头发拉出井/再看这个秃小偷/鸡蛋大个脑袋张着瓢大的嘴哭/左手拿俩右手拿参/肚脐眼里装了十八个瓜”。
　　两首童谣于诙谐幽默中，无情地讽刺挖苦了世间的瞎话、假话、大话、空话。真可谓“面刺弊端，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平民百姓虽不当政，却能一眼看破花拳绣腿，却能一心体查弄虚作假。所以人说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诚信，自古至今是人类社会活动的重要评价指标，诚信是人心灵纯净的折光，不仅能够照亮自己，也可温暖他人，所以人们盛赞诚信似金。
　　市场经济说到底就是诚信经济，谁缺失了诚信，谁就必将会为此付出代价。从“冠生园”月饼到国际安然公司破产，无不是因诚信危机，一夜之间蒸发了滚滚财富。人无视诚信，将失去立足之本，国无视诚信，将损毁兴旺的根基。儒家历来倡导：仁、义、礼、智、信。做正直的人不取巧不作做，做信义的人不阳奉不阴违。这对呼唤取信于民的现今仍有积极的现实意义。“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但愿许多现代版本的瞎话，不再流行，不再翻新。
古老的童谣，多沿袭民歌所用的接字钩句修辞法，亦称顶真格。即上句末尾的词语为下句开头所用，造成语意的连属，并使字响韵圆，耐人诵唱。于平浅明快中直白心事，于意切情真中给人一种涵咏不尽之感。上学后，我除了对一首拍手歌还有印象，远没有母亲先入为主教唱的这些童谣记得真切。
　　“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哭声娘/喊声伯/叫奶奶/俺下来”
　　……
　　我想，谁若能把口传为主的古老童谣全部整理记录下来，那肯定是一笔宝贵的民族文化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