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儿时捉鱼、溺水琐忆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1:48 编辑 <br /><br />　　童年，那些银光闪烁的鱼儿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是活蹦乱跳的。记得那些雨天，我常淘气的顶着一只装模作样的破斗笠，涉足于没膝深的水沟里抓鱼：那一只只昂首浮出水面的小鱼，贪婪嘬水的样子实在勾我心魂。我双掌合瓢，激动地一捧，却什么都没捞到，又是一捧，又再落空。就那样我忘记了已经浑身淋湿，在雨中与鱼儿难分难解地周旋，直至家人拿了扫把竹丝一路寻来我才肯逃离。
　　雨歇，我又会偷着奔向那条水沟，蹲着看那些小鱼在清澈的水里游动，它们时而摇尾疾速箭般地射向水草间，时而成群结队又从不知什么地方款款而出，有时还会弹出水面，亮一道白光，和我开个玩笑，惹得我心旌荡漾。一指宽的小鱼捉回去我会把它们养在脸盆里，拿饭粒喂它们，常换上干净的水。那时候小，我除了懂得用双手去捧鱼外，并不知道用可以鱼杆钓鱼，鱼网打鱼。　　
　　现在人到中年，连春梦也少有降临了。那会儿做梦多数会和那些鱼儿在一起，将它们怎样捕来，装了满满的一盆，怎样与鱼儿玩耍、逗乐。有时半夜惊叫起来，那是梦见了自己抓鱼被父母逮住了挨打。
　　真正与鱼儿产生一种“痛苦情结”，是我从县城转学到了闽东的农村以后。在外公村子的跟前有一条江横贯而过，乡间的江流，不仅有鱼还有许多螃蜞。天气沉闷，那些横着走路的螃蜞便从洞里涌出来“煮饭”，口吐白沫儿在吹得欢，破了吹，吹了破，这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即将来临。抓螃蜞，我最怕它那对前钳夹手，拉也拉不掉。站在江边，远远看去那些螃蜞满岸都是，它们跟着几只长着一对“红钳”的头儿转。一靠近，它们就飞快地钻入洞里去了。拿稻草跟踪着往洞内插，那洞却多有分岔，拔出稻草往往拖出一条好长的蛇，把我吓得扭头就跑。其实，那是鱑鳝，头呈圆形，而蛇头是三角形的。我怕蛇，已没心思去区别它们，见了长长的东西总拔腿就跑。捉鱼，在外公的江里是很难的。在有村妇洗衣服的埠头，经常可见许多“白刀鱼”在穿来穿去地嬉戏，白刀鱼速度极快，稍微挨近，它们好象早有准备似的一下子就没了踪影。我只有沿着江边的泥岸一路走着寻去，专寻一些水洼，那是退潮后留下的积水，运气好时便可以在水洼里如瓮中捉鳖抓一些遗留的鱼。我常常喜欢与小伙伴们在江边边走边捡贝类，总希望能遇到有鱼的水洼。
　　外公外婆是绝对不让我去江边捡鱼的，缘于我的一个二舅溺水身亡。据说那时候我才出生，为了母亲的月子，外婆千里迢迢地赶到几百公里以外的山城来伺候母亲，家中的二舅就没了人照看。而二舅又是一个年方十多岁的顽童，没了平日的严管，到处跑，到处玩。一天傍晚扛了块床板在这条江里学游泳，下巴搁在那浮起的床板上练游，没想一个会点水性的同伴，半开玩笑的把那木板一推，二舅就没了依靠，眨眼间呛足了水沉入江底，再也没浮起来。江上的，水里的都慌作一团，大嚎救命。大人扎入水里去救，却未能奏效。最后，捞起的已是二舅那年仅十几岁的少年尸体了……
　　所以，外公外婆一听我提起要去江边总会扳起脸色，坚决反对。按迷信的说法，我的命与二舅有克，似乎是我的出生夺走了二舅的宝贵生命，加之江边正是二舅的落难之地，就更别想让我去了，说不定什么时候被水鬼抓走都可能的。
　　越不让去，我越想去。一次小伙伴们去江边挖泥巴玩“补锅”，我见外公不留意就就偷偷跟上。都挖好泥，准备回头了，在江边洗手的时候，对着那不知多深的水我就用一只脚踩下去试试，一滑，整个人便滑进江里，来得那么突然，不可自拔，任寒冷的江水慢慢地淹没我的裤子，淹没我的衣服，马上就要淹没我的脑袋了……也就在这关键时刻，我的小伙伴心有灵犀地跑过来向我伸来一只救援的小手。我奋力抓住那手，又被轻而易举的拉回了人间，拉回了江岸。但我的衣服已经被冰凉的江水湿透了，我就那样在同伴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一边哭一边抖地拖着一身沉重的湿衣回家。外公看了简直惊呆了，先帮我换了衣服，外婆给烧了姜汤，吃好汤，然后就是狠骂我一顿……
　　我听到外婆的痛哭，落水事件勾起了她对二舅的又一次悲切的回忆与思念，正是她赶到母亲身边照顾月子，为了我的出生而忽略了自己的孩子的管教。外公回顾起了二舅临终前的一些怪异表现，说那天下午二舅躲在楼上拿镜子照脸，突然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哭了起来，而傍晚就出事了。外婆说那可能是镜子里出现了什么魔鬼，抓走了二舅的魂，被引到江边去了。他们虽然说得很轻，还是让我听到了，听得我毛孔动都竖立起来。
　　此后，我不能再去江边了，要玩也只能去村后的山上玩。有一次我偷着去江边拣蚬子，回家就被外公截栏在一座木桥上，硬是夺了我竹篮，狠狠的连蚬子带篮子一同给抛进江里去。
　　在与江水隔绝的漫长而乏味的日子中，我常常站在山顶上看村前那蜿蜒而过的江流发呆，想着在江边水洼里捉鱼的种种快乐。
　　读书的假日，在去山上砍柴的途中，我会留意那些水塘或小溪，多半时候它们是干涸的，春夏之季才有水，那一茎茎水草边有泥鳅闪动，也有一群群小蝌蚪在水中结队摇摆着尾巴游来游去，像一串串诗句在漂动，让我感到好奇。此时外公看到我，仍然不许我多停留，总催我往山上赶，快去砍柴。
　　那次落水后，去江边捉鱼只是我的一种梦想了。每每夜深人静，听着零落的犬声，以及或远或近的蛙鼓，我心里便会滋生出一股莫名的愁绪，乡村的夜晚显得愈发的漫长而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