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黑暗中行走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10 编辑 <br /><br />　　车门“咣”地响了一声，关上了。一下子从光亮中跌入黑暗，来不及想起什么，眼前只晃动着金银色的光斑。我小心地站着，脚前好象有一口深可测的井。上车之前，有人告诉我，车厢的四周有的是座位。我慢慢地的挪动着脚，摸到了冰冷的车厢，便背靠着车厢溜下去。凭感觉，我坐在了装满麦草的纺编织袋上。我不知道车上具体有多少人，但从高低、粗缓的呼吸里断定至少有五六个人坐在黑暗中。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为了方便行走还是为了节省旅费？
　　黑暗蒙住了我的双眼，但蒙不住我的心。刚上车那会儿，我想到外面的温暖的阳光和阳光普照下的山川田野以及阳光里开心的朋友----包括牵挂着我的朋友。但是，处在黑暗中，我很快安静了下来，明白心想着外面的亮光是很不现实的，这可是心生浮躁的根源呀。我听见车厢里的人们终于耐不住黑暗了，开始有人试探性地说起话来。先是一个人似乎在自言自语：“真黑啊”。便马上有人应和：“是啊，比黑夜还要黑。”“黑夜天上还有星星呢。”几句话后，车厢里马上又静寂了下来。我知道，只这几句话，使车上的人们从内心深处又一次感受到了黑暗的压力。虽然车的马达声响个不停，但我似乎听见他们的心跳声，感觉到他们对黑暗的紧张。
　　车厢内很静，安静更容易让人想到黑暗，黑暗让我感觉更加安静。我闭上了眼睛。是的，我闭上了眼睛，在黑暗中睁大眼睛，我始终认为那是心里恐慌的表现，尽管谁也看不到谁的面孔。但我感觉到黑暗给车厢内其他同行者带来的内心的不安，很多人的心里并不是平静的，他们睁大着眼睛，想得很多，想得复杂，始终有说话的欲望。于是有人点了一枝香烟（香烟很快掐灭了，因为有人剧烈咳嗽），虽然是想缓解内心的压力，但一闪而逝的亮光让黑暗更加黑暗。我知道，大家过于依恋日日厮守的明亮，不习惯短暂的黑暗。但我守着黑暗带来的宁静，似乎感觉到了一种原始的真实，在黑暗中我失去了欲望，黑暗给我安静，没有白日的喧哗和虚假。是啊，此刻，没有什么比守着黑暗带来的宁静更让我心动了。
　　外面下起了雨。已经入秋了，中秋节也过去了，下一次雨天就凉一次。雨水打击着车厢，发出“哗哗”声，很大的样子。有人说：“下雨了”。我感觉到很多人不自觉地抬起头，朝天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什么？又有人在问同伴（或许也是问大家）：“带伞了吗？”于是，就有人悉悉索索地弄自己的伞。这几天里，天一直阴着，一副随时下雨的驾势。我什么也没有带。我上路经常什么也不带，一幅随遇而安的样子，暴露了我生活上的不周祥和懒散。比如说，我不怕迷路，于其焦虑还不如看风景。
　　可能是雨水的作用，车厢里的空气清新了起来。黑暗中，我闻见了淡淡的花香，不是一缕缕飘浮而起的，而是断断续续的，就象一个深夜，不是随便能够听到天赖之音，而是极其偶然的捕捉到一点点似的。这不是人们喷洒的那种香水的香，而是花的淡香，这不是花苞或者快要凋谢的花的香味，而是正在开放着的花香。黑暗中，我说不清是什么样的花朵，散放出如此清冽的让人神清气爽的香。真的，我对一些事物失去了判断，是不是平时很在意你的人或者在亮光中很在意你的人，在黑暗中却无所谓你呢？人也罢，花也罢，我相信都有欺骗性。想到这一点，害暗中，我原谅了一切对不起我的人。
　　车走了好长时间了。现在，大多数人想知道车和自己所在的位置，很多人想到了目的地。有人说：“大概到前梁了吧？”。又有人说：“挨时间应该到前川了。”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说：“车怎么走得这么慢呀。”就忍不住了，盲人一样朝车门那边靠去，使劲把车厢的铁门往开推着。但门却不是轻易能推开的，道是开了一个极细的缝子。便马上有一条筷子粗细的光条挤了进来，刺在我的眼睛上。黑暗中我虽然眯着眼睛，但还是感觉到了光条的凌利。我偏了一下头，看了一下，不是看光条，而是看光条分割的其它地方，我看到了几盆叫做蝴蝶兰的花摆放在一端，这大概是香的来源吧？光条消逝了，眼前又闪着银色的星星点点。但大自然却扑面而来----阳光，月亮，河流，山川，野树，青草，鸟语，蝶舞，闪电，细雨……
　　我突然有一种莫明的满足。我多快乐啊，并不是我拥有的多，可能是我的欲望太少吧。假如上天给了我黑暗，我就会把它当白天对待。
（2005-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