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悼念的花朵——关于死亡以及其他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3:06 编辑 <br /><br />　　题记：这是一个平常的秋天，可是31岁的王崴死了，42岁的傅彪死了，101岁的巴金死了。他们的离世，又一次激起了我对于死亡的思考和追问。写下这样一篇注定凌乱的文字，作为悼念的花朵，盛开在这个午夜，希望他们能够一路走好。
　　从哲学意义和现实意义上讲，死亡都标识着生命的困境和极限。无论你是否意识到死亡的存在，它都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迎面扑来。我清楚的知道，死亡从来都是一个终极话题，我的思考和追问，注定了没有光明的出路。可是在我的25岁，我愿意贴近死亡，倾听它黑色的恐惧和红色的诱惑。
　　记忆中最早的关于死亡的记忆，是外婆去世。那时候，我仅仅5岁，印象深刻的是，外婆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掉眼泪。我没有哭。只是很惶惑，现在想来，应该是好奇更大于惶惑。我不理解为什么外婆一动不动，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哭。我问妈妈，外婆怎么了？妈妈回答，外婆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们再也看不见她了。
　　最真切的一次死亡体验来自于一只猫，在很多人看来，猫是一种乖戾的动物，阴冷诡异，有九条命。可是，我一直很喜欢。那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全身雪白，优雅的有一丝妩媚。当时我十岁，念小学三年级，有一天深夜，小猫突然叫唤得厉害，紧跟着全身抽搐。爸爸妈妈出差了，天很黑，我和姐姐手足无措。等到黎明的时候，我把小猫放在小篮子里，骑着单车去找兽医。可是走在半路上，它已经死了。我用手捧着它小小的柔软的躯体，这曾经活蹦乱跳的小东西，现在已经不能够动弹了，它的躯体在慢慢的僵硬慢慢的变冷。看着它满是泪水的小脸蛋，我很伤心，流下了第一次关于死亡的眼泪。
　　二叔去世那年我读初中二年级，二叔的职业是医生，医术高明，象棋下得很棒，还会拉二胡。记忆中的他，总是一脸慈祥的微笑，在诊所里面，一大堆人围在一起，他总是能够轻松地把对手杀得落花流水。因为象棋，二叔成了我少年时代心目中的英雄。每每放假回家，我总是缠着他教我下象棋，于是我的棋艺终于突飞猛进，在整个班级甚至找不到对手。那是一个萧瑟寒冷的秋天，接到二叔的死讯，我久久不敢相信。在学校操场上，我拼命地奔跑，多么希望这个消息只是一个玩笑。可是，它真实的可怕。第二天，我请假回家参加了二叔的葬礼，看着陪葬在二叔身边熟悉的二胡以及那副陈旧的象棋，我痛哭失声。没有好好向二叔学习二胡，成为我少年时代最沉重的遗憾。
　　再后来，死亡突然就多了起来，爷爷、奶奶、外公、我的同学、老师、爸爸妈妈的朋友……仿佛不经意之间，就有人要告别尘世。而且你永远不可以预料，下一个是谁。在初三那一年，在我的好朋友因为癌症夺去生命以后，我的心被死亡恐惧的阴影久久的笼罩着。在漆黑的夜里，我整夜整夜的失眠，我十分的害怕，害怕自己一旦入睡，就和朋友一样再也无法苏醒。
　　终于离开了家乡，在武汉那所美丽的大学校园里面，青春如此肆意的盛开，呈现在眼前的，是年复一年青葱的面孔，死亡逐渐成为一件十分遥远的事。而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死亡已经开始变得从容起来。
　
　　印象最为深刻的是2003年春天。非典蔓延。恐惧的阴影在神州大地上无处不在。看着漂浮在街道上的一个个蒙面人，死亡撼动着我们每一个的心。
　　愚人节，张国荣跳楼身亡的消息传来，我再一次感到了震惊。一个远在香港的电影演员的死亡，是如此深刻地牵动了我的感伤。虽然，新闻报道上说，张国荣是面带微笑死去的，可是相距遥远的我们感到的只有痛苦。我买了张国荣全套电影的ＤＶＤ，和几个喜欢电影的朋友聚在一起，一幕一幕看过去，一边看一边惋惜。看到动情的地方，大家一起笑，一起流眼泪。
　　5月，学校历史系一个东北女生跳楼自杀，据说现场十分惨烈，因为是白天，很多人跑去围观。后来就有一个电视台记者跳了出来，对该事件大肆炒作。说了一些当代大学生价值观沦丧，轻生念头让人费解，同学看死亡像是看热闹的空话屁话。在我看来，无论是喜悦还是痛苦的死亡，都绝对不是肤浅的热闹。从这个意义上说，该死的不是那个东北女生，而是那个满口胡言乱语不知所云的记者。
　　再后来，是梅艳芳，是小黑，是李恩珠，是高秀敏……是陈逸飞，是傅彪，是王崴，是巴金……想起来已经是很长很长的一串名字。虽然他们于我都只是熟悉的陌生人，可是依然要感谢他们，用文字，用影象，用表演艺术，用生命的爱和光辉丰富了我平凡的生命。
　　还记得梅艳芳的绝代芳华，我喜欢她的全部的歌声和电影；还记得小黑飞越黄河飞越长城的勇气，他在港片里刚烈勇猛的大哥形象深入人心，他的歌声粗砺却满是真诚；还记得李恩珠，这个和我同龄的韩国女星，她的表演无一例外的美丽纯真，我收藏了她出演过的全部电影；还记得陈逸飞，我喜欢这个将视觉艺术张扬到极致的艺术家。他编辑的杂志，他导演的电影，他设计的服装，他的绘画都是值得珍藏的宝贝；还记得傅彪，一个憨厚的老好人，他的笑容温暖，他的动作迟钝，他总是给别人带来欢乐和希望；还记得高秀敏，他是赵本山最好的排挡，妈妈最喜欢的小品演员，少了她，2006年春节晚会妈妈一定会觉得遗憾；还记得巴金，记得他的〈家〉、〈春〉、〈秋〉，记得他在中国现代历史进程中的沉浮隐忍，高贵或者丑陋。这个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硕果仅存”的巨匠，带着整整一个世纪的记忆，带着难以言说的辛酸以及莫衷一是的荣誉离开了。还记得王崴，这个生活在北京的胖子大哥，他写的电影评论无人可比，他对梦想的执着无人能及，他和妻子伉俪情深人人羡慕。好希望看见他亲自导演的电影，好希望《看电影》杂志上王崴的专栏一直持续，可是一切搁浅了，在这个越来越冷的秋天。
　　我们恐惧死亡，死亡让一个生命永远的离开，让一个人的美好从此终结，它是一次留白一次回响，破空而来，猝不及防，无法拒绝。我们期待死亡，死亡让一个生命作出了完整的交付，让时光变得短暂珍贵。它是一次召唤一次总结，指引着我们每一个人，摆脱肉体，朝向天堂或者地狱，飞翔或者沉沦。
　　刘德华通过电影《童梦奇缘》告诉我们，一个人的一生其实很短，不要用它来仇恨悲伤，应该用它去爱去珍惜。这让我想起我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阿炮说过的另一句话：流泪算什么？痛苦算什么？欲哭无泪算什么？痛断肝肠算什么？我唯一在乎的是我临死的那一刻，我有很多很多的回忆，想起某些人某些事，我会忍不住的想笑，想起另外的一些人和事，我会情不自禁的哭……我会觉得，这一辈子，我没有白活。
　　其实怎样的措辞，怎样的文字都不足以表达我们对于生命的热爱和留恋。尽管我们的一生注定只有几十年的光景，可是我们依然可以用这漫长的几十年时间好好生活，好好的去爱去珍惜，去编织一个美丽的梦想。只有这样，等到临死的那一刻，我们才可以微笑着对自己说：今生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