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血染的红石榴[卫国征文]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01 编辑 <br /><br />／王晓明
　　听爷爷说过，他曾经有过一个姐姐。
　　那一年，姐姐十八岁，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但美人姐姐不愿整日呆在绣楼上做看天看云描龙绣凤写诗作赋的娇小姐，美人姐姐偷偷读了许多青年革命者的书藉，她向往着外面的世界，于是，在村里妇女队长的介绍下，她参加了共产党。姐姐的父母知道后，除了苦笑一阵子外，也并没生气。姐姐的父亲、大爷、叔叔都是共产党员，他们坚信中国共产党的正确领导，但他们却有点怀疑姐姐，一个十八岁的，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女孩子，一个当时刚刚放开裹了十几年的小脚的娇小姐，她能为轰轰烈烈的中国革命做些什么？
　　姐姐也不多言语，她帮着妇女队长组织村里的女人们做拥军鞋、烙煎饼支援前方，还教村里的人们学识字。村里的许多老人们至今都还记得，那时姐姐教他们认识的第一个字是“中”，第二个字是“国”，然后，就是“永远跟着共产党”这几个字。他们说当年姐姐站在她家的西厢房里，在墙上挂一块用墨汁染黑的面板，又用石灰块在上面写出那几个大字时，他们看见她的两眼里放射出了熠熠的光辉来，他们觉得她是那么圣洁、那么美丽，就像他们心中的女菩萨。
　
　　但是那一年五月，就在麦子快要熟的当口，镇上来了不少鬼子，他们是在汉奸的带领下，准备来抢粮的。那时，姐姐的父亲、大爷、叔叔，还有村里其他的一些共产党员们都到前线去打仗了，村里的共产党员只剩下了姐姐和妇女队长两个人，她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趁黑带领村里的人去把地里的麦子抢收回来，然后“坚壁”起来。
　
　　那一晚，天出奇地黑。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也没有风，人在地里，就像被扣在一口密不透风的大锅里，但人们谁也没有抱怨一声的，整个地里只能听见“嚓嚓嚓”的镰刀割断麦秸的声音。到天朦朦亮时，姐姐看见地里的麦子都已割得差不多了，人们也都又累又困又饿，姐姐于是和妇女队长商量，是不是先把割好的麦子运回去藏起来，让人们休息一阵子，然后再来抢收剩下的那些？妇女队长看了看地里剩下的那些齐刷刷站立的颗粒饱满的麦子，有些不舍，她说：“鬼子这功夫说不定还在睡大觉呢，再说咱们也派了人在镇驻地边的小山上放哨，鬼子只要一出动，咱们的人就在山上放火，咱看见了，到时再往回运也晚不了。”姐姐没法，只好又招呼人们抓紧时间割。
　
　　天亮了，许多人都累得倒在了地上，姐姐也头晕眼花地有些支持不住了。突然，不远处枪声大作，鬼子来了。
　　姐姐下意识地往镇驻地边的小山上望望，那里并没有燃起烟火，想来是放哨的人见鬼子一夜未有动静，到天亮时就放松了警惕睡着了吧。姐姐后悔当时光顾了抢收粮食了，怎么不多派个人去，但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这时，姐姐看见十来个鬼子正带着二十几个汉奸嚎叫着把四散在地里的人们往一堆里驱赶。姐姐一边慢慢走，一边想办法，突然，她看见鬼子带来的马车队里有一个车把式她认识，就是镇上大财主苏家的长工刘柱。刘柱是个很有正义感的青年，他的父亲被日本鬼子杀害后，他曾想参军去报仇，只是家里还有瘫痪的老母、病弱的妻子、和一双幼小的儿女，没法儿，他只好又留在了家中。看见刘柱，姐姐顿时想到了一个主意。
　　姐姐找到妇女队长，悄悄说：“待会儿听到枪声，你就快带群众跑。”妇女队长瞪大眼睛望着姐姐说：“你，想干什么？”姐姐没说话，她慢慢向刘柱靠去，刘柱也认识姐姐，他看见姐姐了，眼一亮，姐姐轻声对他说：“告诉别的车把式，待会儿赶着车快跑。”刘柱点了点头。
　　姐姐偷偷数了数，一共十一个鬼子。那个穿皮靴带马刀的鬼子小队长正坐在地头的一堆麦个子上吸烟，两个卫兵模样的鬼子站在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汉奸翻译正低头哈腰地在跟他就着什么。姐姐慢慢向他们走去，走到离他们还有五六步远的地方，姐姐装成被地里的麦茬绊倒的样子，娇声地惊呼了一声，并姿式优美地卧倒在了地上，两个鬼子卫兵立刻把刺刀对准了姐姐，姐姐又装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缩成一团。鬼子小队长看见了，两眼果然放出色迷迷的光来，他狞笑着，一步一步向姐姐走去。卫兵也收起了刺刀，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别的姑娘。姐姐用压在身子底下的手悄悄掏出手枪，“叭”地一声，鬼子小队长应声而倒，又“叭叭”两枪，那两个鬼子卫兵还没反应过来就随他们的小队长上了阎王殿。这时，刘柱带领车把式们赶着马车在田野上狂奔而去，人们也在妇女队长的带领下四散而逃。惊惶失措的鬼子汉奸们举着枪四处乱放，姐姐又大喊：“是中国人的就不要开枪。”那个汉奸翻译和汉奸们听了，就举着枪，迟疑着不敢乱放了。鬼子们气极了，一齐开枪向姐姐射击，姐姐终于倒下了……
　　天大亮了，田野上这时只剩下了小山似的麦子和惊呆了的鬼子汉奸。鬼子们不敢久留，他们丧心病狂地把麦子上点上了火，然后抬着他们的小队长和两个卫兵的尸体回去了。
　　天上的朝霞映红了半边天空，逃回去的人们疯了似的哭喊着，扑向地里的那些象朝霞一样熊熊燃烧的麦子。火，终于被扑来了，麦子保住了，这时，人们看见了倒在地头上的姐姐，人们奔过去，扶起姐姐，拼命地摇晃着，但是姐姐已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了。但是她的嘴角挂着笑，似乎已经预知了最终的胜利。
　　姐姐永远地睡去了。
　　人们把姐姐埋在她牺牲的那块地里，又在她的坟前栽了一棵石榴树，每年五月，满树的花朵都开得红艳艳的，红得那么灿烂，红得那么娇艳，就象满天的朝霞，就象姐姐身上流出的那些年轻的鲜血……
　　许多年以后，人们还一直记得那个名叫石榴的十八岁的女共产党员。爷爷说，姐姐就象他心中的一盏明灯，就象他心中的一面党旗，永远照亮并坚定着他前进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