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放羊山上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4:56 编辑 <br /><br />　　羊圈修在半山腰上。那时，常有豺狼出没的消息传来，为了羊的安全，放了大半辈子羊的六叔还要住在这里。
　　太阳刚冒花子，六叔打开栅栏式的圈门，成百头绵羊便迫不及待地往出挤。六叔那里是放羊，分明是赶着一群白云。一群白云，蠕动着朝山顶上慢慢走去，到了山顶，就和湛蓝湛蓝的天相接了。他手里执着的一根长长的鞭子，是至高无上的命令，“叭叭”地甩几下，清脆的声音在山谷里回响，这群不守秩序的绵羊便进退有序了。
　　那时，学校布置的作业不多，有时甚至没有作业，每逢星期日，我通常以拣柴禾的名义跟着六叔去放羊。我特别喜欢羊群里的小羊羔，它们是羊群里的宠物，大多数时间跟随着妈妈，粉红色的嘴唇小心地触动着青草。有时候，却显得十分调皮，为了一只左飞右舞的蝴蝶，惊惊诈诈地跳来跳去。有时候，从这只羊的身边擦边去，又从那只羊的腿间钻出来，大家都不生气，用头或触角轻轻地逗它玩儿。
　　土地承包时，我家分得了五只绵羊。大人们愁着这五只绵羊没有人放牧，而我和几个伙伴一样，高兴地跳了起来。星期日出去放羊，是出去玩耍的最好的借口。三四个要好的伙伴约好了，把赶出家门的羊只合在一起，羊的队伍就有了浩浩荡荡的感觉。为防止它们之间打架，一位伙伴走在前面，押着它们前进的速度，一位在这边监视着它们的动静，慢慢地朝山上走去。
　　绵羊喜欢挤在一起，过集体生活，并且互相之间很是关照。偶尔一只绵羊因为贪吃，或者说注意力过于集中，不知不觉地远离羊群后，它会害怕地叫起来，而羊群听见后，也会很快发出呼唤归队的叫声，迷路的绵羊就顺着大家呼唤声，重新回到集体。绵羊既不抗寒，也不耐热。六叔曾经说过，天气凉爽的时候，羊群要赶到山上去，有阳光的地方最好。而在炎夏，要把羊赶到低洼地带，别让它们中暑。跟羊群一起长大的我们，当然知道它们的这些习惯，这给我们的玩耍提供了许多方便。虽然如此，也有让我们担心的时候，比如，猛地一看去，一只羊走得很远很远了，独自在地埂上吃草，一身白色和绿草形成鲜明的对比。便慌慌张张地叫喊着跑过去赶它归队，走近了一看，却是一蓬絮状的花，吓得赶紧跑了----我至今叫不上这种花的名字，大概是因为它白的缘故，一直把它叫做“死人骨头”。
　　放羊的机会最多的是暑假，玩得最开心的也是暑假。羊到山上，把它们赶到青草比较多的地方后，我和伙伴们就去捉黄鼠。这种生活于山间田野里的家伙，对庄稼和地埂破坏很是严重。炎夏的时候，它们经常出来晒太阳，两只前爪抱在胸前，人一样站立着，眯着眼睛打盹儿。可它们的警惕性却很高，老远听见动静后，“哧溜”一下钻进洞里去了。我们便在它的洞门前挖一个尺把见方的坑，上面盖上一张旧纸，纸上敷一层细土，然后远远地等着。过上一会儿，黄鼠耐不住外面的诱惑，小心地走了出来，结果还是掉进了我们设下的陷井。我们嘲笑它是大笨蛋，只知道在坑内急得团团转，却不知道用它们的生存本领，在坑内打一个洞逃出去。
　　也不是经常去捉黄鼠，还去追赶一些胆子小的野物。兔子和鹌鹑是山上最常见的，他们的颜色呈灰黄色，伏在耕作过的土地上很难发现。我们便边走边“嗷嗷”地喊，这些胆小的家伙一下子惊了起来，兔子没命似的拔腿朝山上跑去，有时候丢下拳头大的小兔崽子也顾不上管。而鹌鹑则伸长脖子拼命助跑一会儿后，才扑打着翅膀朝山下飞去。偶尔还会碰上狐狸，这家伙远远地看着我们，一点儿也不表示害怕。它的休形虽然小，但我们还是有些怕它，便也停住了嬉戏，互相对峙着。这时，我下意识地拿起放羊鞭，朝它瞄了一下，它便快速跑掉了。后来才明白，这些狐狸当时肯定吃过围户（猎人）的亏。
　　有时，我们仰躺在山顶上晒太阳。那时候，我们身上的衣服很少，只穿一件汗衫，一件短裤，光着脚，身上黑油油的，全是太阳的印痕。我们平躺在山顶上，一顶草帽盖在脸上，微风吹拂着，阳光照耀着，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透过草帽的缝隙，一线天蓝蓝的，一丝云白白的，太阳的影子一闪，肯定是几只大一点的鸟低空飞过。如果是老鹰，还会抓走盖在脸上的草帽。有一次，在太阳的拍抚下，我们几个都躺在大山的怀里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经发麻。一骨碌翻了起来，一看，我们可爱的羊群静静地趴在我们旁边，安详地回着草。
　　几年后，那些羊只被卖掉了。从此，我的老家里再没有养羊，而村子里现在也禁止上山放羊。但山顶上，阳光里，蓝天下，却有我挥之不去的放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