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深夜走过普明街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5:17 编辑 <br /><br />　　　　　　　　　　　　深夜走过普明街
　　普明街，位于福建泉州西大门，左往西湖公园，前通清源山，前些年，足可谓名不见经传，即便是在泉州本市的地图上，也难寻其踪影，这些年来，由于西湖公园及清源山的开发，这条街道大兴土木，改头换面之后，前来观光的旅客，或外地打工的人群，渐次的多了起来，再看这条街时，虽然够不上繁华，但也很难想象得出当年灰头土脑的样子了。
　　想象不出也罢，每天坐着公交车来回的在这里穿梭，熟悉的拥挤熙攘，也有偶尔的顺畅，原本也没有太多的闲情雅致，世俗的日子一天一天过，身边的事物往往顾不上打量，深思也成了多余。于是，这条街道仍日益地欣荣，我依旧在这里穿梭。
　　今夜月圆，立于阳台，竟想起平日里的那条街道，夜间该会是何一场面貌，与其久未有睡意，倒不如下去一逛，这样想着，便拉上门走了出来。
　　居住区里倒是有夜的静，出得街来，便是迎头砸来的鼎沸。在这深夜一两点，还真的有点始料不及。也罢，既然出来了，热闹终归是他们的，我且这样，管自四处转转。
　　立在街道出口处，抬眼四顾了一番，灯的绚烂，已掩去了月的清辉。久居泉州多年，这南方已秋的城市，少了的雁啼，多了的嘈杂，久久不肯褪却的燥热，不觉想起家乡的明月，此时可否会因少了我而清寒。
　　不想了。拖着身影，背向清源山，一路过来。先入眼帘的是孩子们喜欢的水上乐园，这样深的夜，大概孩子们都早已入睡，园子的门是关着的，诺大的园子此刻是这般安静，园内应有的设施也看不到，不同色彩的广告灯却相互交织，“泉州水上乐园”六个大大的字高高地挂于上空，熠熠发光，不远处山水联排的别墅就浮了出来。再过几个时辰，这里便会传出愉悦地尖叫声和追逐打闹声，我这样想象着，再往前来。
　　吵闹大概缘自于这样规模不很大的酒店，隔音设备不好，环境也不是很典雅，然应极受钱包不算鼓的市民们的青睐，也许四五百块钱就可以让他们梗着脖子兴奋地整晚猜拳、摇骰子、或者侃大山。也许兴奋还会让他们的脸膛发红，双眼微醺，这种情况我并不熟悉，身处他乡，平日里一个人不会上酒店，客户来了，这种台面又终是够不了档次。
　　更多的吵闹应是路边的自助卡拉OK厅，谈不上什么隔音，一群群人簇拥成一堆又一堆，简单的音响设备，一两枝麦克风，成曲不成曲的音调，夹杂着起伏的口哨声和依稀的鼓掌声，叫嚷声也有的，都从人群堆里破围而出，直划夜空。一些啤酒瓶和易拉罐，不同色泽的瓜皮果壳，在微暗晕红的灯光下，七倒八歪的零散。这大部分是些异乡打工的飘族们吧，白日里终日的忙碌着，拿着不高的收入，到了夜间也有自己简单的渲泻，和原始的快乐。
　　这样的卡拉OK厅旁边，总是有些发廊的。这样的发廊也可能只适合一些工薪阶层的消费，总有些大大小小的毛巾挂于店门前，一些印有时髦新潮发型的宣传画报或张贴或悬挂，倒是给小店平添了不少色彩，理发师多般是些年轻清爽的小伙子，各式理发剪早在他们手掌间推拿得纯熟，灯光下可以看得到他们时而跟顾客们比划着什么，大概是征求意见，而按摩洗发的便是些打扮入时的漂亮小姐们，我疑心从她们口中缓缓流淌的应是二泉映月般的乐章，不然顾客们何以如此慵懒惬意地或躺或倚，迟迟不肯离去？
　　一些颜色各异的小车，新旧不一的摩托车，不无例外的杂和着三两部脚踏车，乱无规则地挡去了眼前的去路，不用猜测，前面便是沙县小吃了，泉州还排不上是富裕的城市，有钱的人却多，这些有钱人开着宝马、大奔吃两三块钱的沙县，实在不算什么稀奇，平日里山猛海鲜吃得生起了痰腻，这样清爽的小吃便最投胃口。正如大家闺秀侍候得惯了，山中的野百合就觉无比的清新。这样物美价廉的消费，自然更受平常百姓们的欢迎，用“鱼龙混杂”来形容小吃店里的食客们，真真是恰之不过，更何况，沙县的吃食，确乎是别具风味。单说最简单的拌面，一小瓢花生酱，一小抓散面，就那么团在一只小碗里，无需询问店主是否来自沙县，但看食客的表情，若食客一口气吃得碗朝天，那必是正宗沙县无疑了，若食客一口吃罢开始皱眉抑或是弃筷而去，很明显，假冒的了。更不用说晶莹剔透的蒸包、焦黄崩脆的生煎包、清淡爽滑的扁食，若不是沙县本地过来的人，再身怀绝技的厨师，要弄出地道的沙县风味，怕也是望尘莫及。若要再论及堪称沙县一绝的炖罐，什么猪心罐，乌鸡罐，更让人品而叹之。所以，来到泉州时，对于隔三五步就看到的一家沙县小吃店，千万不要惊讶，要知道，就这样三两块钱的消费，至少解决了百分之八十以上沙县人民的生计，这才真令人从心里称了奇。
　　沙县小吃固然深受泉州人的喜爱，面线糊、猪血汤、地瓜粥也同样与之齐美。前面这间面线糊店，虽然此时稍显冷清些，但如此诺大的店面，足以想象得出店里的生意是如何兴旺。每天早晨我坐车从这里经过时，总可以看到人头在里面攒动，而现在稀散的这样几个食客，倒让我想到皇官内未被翻牌的宠妃们，不觉笑了起来，我且再往前走走。
　　茶叶店算是泉州最普遍的了，哪一条街道上不会有那么七八家，普明街当然也是如此，武夷山的大红袍早盛名天下，然比起安溪的铁观音，还是略输一筹，每日一大早，泉州市民们习惯烧好一大锅开水，“滋”地一声，一杯又一杯，据说是洗尽隔夜的残食。而若是进得茶叶店，泡茶就讲究了，看专业人士表演茶技简直是欣赏人间绝活，品茶更是一大乐事，然对于泉州人来说，饮茶在早不在晚，所以此时，卖茶买茶、品茶的人皆已睡去，我也只能隔门闻其茶香。
　　这应是富人的天堂了，“XX999纯金首饰”，“XX钻石行”别样的金碧辉煌，只是店门此时也都紧闭，有钱人大都到楼上“XX酒吧”潇洒了去，我抬头仰望了一眼，便径直走开了，里面纵是如何地繁华堆积，歌舞升华，外面总是看不到半点痕迹。
　　公交站牌就显得格外寂寞了，在这样深的夜是不会有公交车从这里经过，有几部摩托车停在站牌旁的，然这年头打摩的人总是少了些，偶尔有路人过来，也只是扬手招了出租车离去。而旁边的水果摊，即便是白日里，生意也不见得有多好，现在的市民们喜欢在超市买水果，省却了讨价还价，也不必担心缺斤少两，一些摊主们早已开始打起了盹，却不愿过早收摊，怕是不想错过任何一次成交的生意吧，如此想象着，便觉起小生意人的清苦。相比之下，卤料、烧烤摊的生意就好多了，这是些零时的摊铺，也就是三轮自行车上架起的简易木柜，上面油漆着些诸如“四川风味”、“重庆风味”的字样，无外乎是卖些猪舌，鸡爪这样的杂碎，这种摊面白天是露不了面的，这样的城市容不下这样的场面，三三两两的年龄不等的人围在摊前，指点着所需之物，摊主们便有些手忙脚乱了，有的食客干脆再叫瓶啤酒，就着一小碟猪耳朵，或者花生米之类的，那怡然逍遥的姿态，真令神仙也不免生出几分羡意。至于卫生不卫生的考虑，便觉得太过不适时宜。
　　洗脚城的老板们有没有闲功夫打量一下楼下的这些小市民们呢？大概此时在甩着膀子点着赚来的卯子吧，我也懒得顾及他们，只是偶尔一两个肥胖者挽着一两声的媚笑声出来，倒是刹了不少这样的夜景。罢，各人都有其生存方式。大众服饰里面的衣服总是平常了些，然在这夜半即晓时分，却仍是吸引着不少爱美的姑娘们，手拿一两件中意的衣衫，在试衣镜前前后的比划。
　　再往前去，便到了街之尽头，矗立着的，是平日里颇具气势的朝天门，有六、七层楼高吧，约摸丈四余宽，全部由青石垒成。白天车子从这里经过时，总可以看见一些老年人带些黄纸、红香、蜡烛之类的东西，燃着，也跪下来，念念有词的，一段时间里我曾猜测过朝天门在当地人心中的份量，查过一些书籍，并未得详解，也问过一些身边的年青人，都摇头说兴许只是留传的民俗。后来也就作罢了，这世间的事，又有几件可以真能查得个水落石出？叩揖作拜，也终归是上一代人的虔诚了。这样寻思着，便到了门墙下，稀零的几盏壁灯，相比身后的灯火通明，此时的朝天门便有些单单的冷，何况还有些因年月而蔓起的青藤，和一些零落无归处的流浪人——哪个城市都少不了这副情景了，这似乎成了铁定的无奈。所幸的是霜露还未曾降，无被无枕的露天草坪上，这些流浪人倚着青砖，倒也睡得安详。那么，我也就不去搅扰他们的清梦了。
　　悄无声息地转过身，这条不足五百米长的街道便尽收了眼底，这一路慢慢走来，算不上看尽了世间百态，好在生活已教会了我细细领略琐碎尘世里的朴实与平淡。抬头时，月已西移，悬于树梢，欲落未落，我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