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姨丈，我亲亲的父亲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46 编辑 <br /><br />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亲爱的父亲，我一大早就来到了您的坟前，虔诚的跪着，欲哭无泪。斜风挟裹着毛毛雨湿透了衣衫，我浑然不觉，对您的思念压过了一切。
　　“父亲，女儿来看您了。”
　　您虽然是我的姨夫，可您比我的亲父亲还亲，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无不洋溢着父爱的光辉。我还不满一岁，医院指派母亲去省城济南进修，因为您一直没有孩子，就把我托付给了您。等母亲进修回来，她在我眼里已经变得跟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了，任凭她磨破嘴皮子拿出好玩好吃的馋我，甚至扬起巴掌作势要打我，我也不跟她回家。感情是在日常生活中一点点培养起来的，我已经对您和姨母产生依赖心理了。从此我在您家里扎了根，发了芽，开出了一朵并不美丽的小花。弟弟出生不久，母亲因病永远离开了我们，虽然对母亲的感情不如您和姨母，但那毕竟是我的亲生母亲呀，这对我们姐妹四个来说是多么残酷的打击呀！幸亏有了二姨和您，我们才有了欢乐的童年，有了快乐的记忆，有了今后健康的成长，有了心满意足的现在。
　　为了抚养我们，您真的是含辛茹苦。母亲去后还不到一个月，爸爸就给我们娶了个后妈，从此他和后妈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而我们姐妹四个一直生活在您那个简陋的农家小院里。那些鸡、鸭、鹅、猪、兔子，那些玉米、小麦、大豆、西红柿、黄瓜，那些好看的蝴蝶、喳喳的小鸟、河里的小鱼小虾、蓝天白云，不但给了我们身体成长的养料，也给了我们数不尽的欢乐。大部分家长都让孩子在星期六星期天帮着到田里干活，锄草、打药、施花费、拔草喂兔子喂猪，而您为了让我们玩的尽兴，总是把所有的农活在星期五以前干完，为此我们姐妹四个成了小伙伴们严重嫉妒的对象，这在农村是独一无二的。
　　爸爸每月给您少得可怜的几块钱，还不够一个孩子的生活费，为了让我们填饱肚子，您一有空就用小毛驴拉着地排车去给人拉货物挣那点少得可怜的运费，而您自己却舍不得吃个白面馒头喝碗老汤，只是向店家讨碗热水，啃着自己带的窝窝头，就着二姨腌的咸菜。可是回家时，您总是给我们捎点好吃好玩的。三两个惟妙惟肖活泼可爱的小泥人，几个风一吹就吱吱转嘎嘎响的小风车，还有泥捏的小猫、小狗、小鸡形状的哨子，一吹吱吱呜呜的响，以及喷喷香的烧饼或烧肉。您总是想方设法打发个我们高兴，印象中您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们的要求，哪怕这要求是非分的，奢侈的。
　　您对我们姐妹几个出奇的好，是觉得我们从小没了母亲可怜？还是觉得别人的孩子必须善待？我不知道。只知道您从来没对我们发过火，也不大声呵斥我们，更没有打过我们一巴掌，戳过一指头。那次我见小霞穿了一件花布新棉袄，漂亮极了，馋的我没心绪吃饭，就缠着您要。您向邻居借了三块钱扯了一块大红布，二姨连夜为我缝了一件棉袄。小霞大概出于嫉妒，却说不好看，为此我和她吵了起来，小霞个子高，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那天正化了雪，我粘了一身的泥。我哭着回到家，您二话不说，黑着脸领着我找到小霞的家长，把他们一家子好一顿数落，由此也把小霞的家长对罪了。为了我，您背上了一个“护犊子”的骂名。
　　这是我见到的您唯一的一次发火。
　　记得16岁的那年，我刚参加工作，冬天来了，寒风肆虐，冻得我直打哆嗦，可是我不敢请假回家向您和二姨要。就在大雪降临的那天晚上，您步行六十多里路给我送棉裤棉袄。那天正好我值班，您站在办公室外喊我的小名，浑身粘满了雪，脸发紫发青，大概是摔了跤跌得。当时我生气您叫我的小名，连个招呼也没打，气臌臌的接过包裹撅着嘴进了办公室，也没让您进来暖和暖和。事后，每次想起这事，我就后悔的要死。
　　那年的六一儿童节，您骑着自行车从黄旗堡赶到县实验小学，来看望我的两个妹妹，从供销社买了两毛钱的糖块塞到妹妹的手里。班主任听说您是妹妹的姨夫，很是奇怪，得知真相后大受感动，同学们也羡慕的唏嘘连声，为此两个妹妹兴奋骄傲了好一阵子。
　　难以忘怀您送我回城的那段时光。因为工作紧张，我每月只能歇一天的班，一早骑自行车回家看您，吃了晚饭再回单位。您怕我一个女孩子有什么意外，不顾干了一天农活的劳累，每次都推出自行车送我。无数个夜晚，父女两个并排骑着自行车行走在乡村寂静的公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我心里涨满了甜蜜的幸福。您总是把我送到医院大门口，看着我进了门，再掉头往家赶。来回一百三十多里路呀，冬天，雪后路滑，夏天，大雨常常突然降临，我年迈的父亲呀，是什么让您这样对我们无微不至的关怀？是什么让您义无返顾的付出却无怨无悔？我们不过是您的养女呀！
　　凡是有良心的人都知道知恩回报这个理，我们兄妹四个总想方设法的孝敬您，您总是不让。弟弟刚参加工作那年给您买了一条秋裤，被你好一顿骂：钱多的花不了了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是不是？哪里买的再给人家退回去。弟弟也火了，退回去？多丢人，我不去，你不穿就烧了吧。您吧嗒了几口烟，翻翻眼皮，不吱声了。其实我知道您心里甜着呢，只是心痛我们花钱罢了。
　　弟弟也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参加了工作后一直难以割舍对您感情的依赖，不惜放弃了优越的条件，从县城里效益最好的玻璃厂调到黄旗堡镇暖瓶厂，只为离您近便些。弟弟说，每次下了班跟您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同您喝几盅地瓜干烧酒，拉拉呱，真是幸福，家的感觉就是那个样子的。我的亲生爸爸几乎不来看我们，时间长了，姐妹几个就嘟囔，怨爸爸狠心，可您从来不怨他，每次都安慰我们，对我们说爸爸工作忙。
　　月有阴晴园缺，人有悲欢离合。1998年7月11日，对您和我们姐妹四个来说，是一个阴郁的日子——任劳任怨和蔼可亲的姨母离开了您，离开了我们，悲痛在我们心中蔓延。那些日子您只是大口大口的吸着烟袋，表情平和，没有眼泪，从外表看不出一点痛苦的迹象。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五十多年的相依为命，我知道您的痛在心底，我们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屋漏偏逢连阴雨，还没有从失去姨母的悲痛中解脱出来，您又查出了食道癌。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好人没有好报？一开始我们一直瞒着您，当着您的面我们谈笑风生，可一离开病房就眼泪婆娑。您很快读懂了我们姐妹几个眼中隐藏的痛苦。“你们不用哄我了，人早晚免不了一死，有什么可怕的？！只是舍不得离开你们。”在您离开的前几天，您把我们几个招到了病房，当着我们的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
　
　　“你们几个对我很好，我很满意，我也没什么留给你们的，这些钱你们分了吧。”我打开一看，一张7900元的定期存折，2100元现金。当时我们姐妹四个都哭了。您说完这些，就像是完成了一件最重要的大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为别人想的多，为自己想的少，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如果我们需要，您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身体也捐献出来，自己不行了，还嘱咐我们披上您的皮抵御风寒，这就是您，我的养父，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的境界呀。
　　姨丈呀，在我们心里，您就是我们亲亲的父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