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乌鞘岭的雾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6:10 编辑 <br /><br />　　　　　　　　　　　　　乌鞘岭的雾
　　乌鞘岭以荒凉、艰险的姿态横亘在我最初的印象中。火车在冬夜艰难地爬上乌鞘岭，窗玻璃结着一层厚冰，渗进车厢的冷风更是令人悚然。窗外惨白的月亮映照着棱角峥峥的沟壑，大雪使乌鞘岭成了一方鬼哭鹰泣的冰天雪地。这时我很自然想起霍去病猎猎的西征战旗从乌鞘岭漫过，士兵们半夜行军，军威踏过“风头如刀面如割”〔参岑诗〕的乌鞘岭，向着西域以西进发。如今英雄的疆场已听不到马蹄声和兵器撞击的声音。月夜的乌鞘岭倒使人马上记起持节出使西域的苏武，他经过乌鞘岭时，又该是怎样一番凄怆悲壮的人生况味！
　　氤氲的神化，历史的风云，还有离奇的传说笼罩着乌鞘岭，让我无法正面仰视这座被誉为河走廊的门户的山脉。但是去年九月，仅仅是坐火车经过乌鞘岭时留下的惊鸿照眼的一瞥 ，使乌鞘岭在我心中蓦地鲜亮动人起来，也使我的内心贴近了乌鞘岭的脉搏。
　　七月在野，八月在户，九月在宇。九月的陇冬大地及河西已秋收完毕，大地在秋风中保养着墒情。乌鞘岭山脚的田野却刚收割完麦子，麦垛整齐地码在地里像浩大的阅兵仪式。火车开始上山时正上清晨，东边的天宇闪映着白花花的曙光，起出山势十分平缓，隆起的山峦线条柔和，有如少女丰腴优美的身体曲线。火车穿梭在山峦深处，青草越加茂盛，远处清峻白皙的雪山也渐渐逼近了视线。经过一处峡谷时，传来了一阵淙淙的水声，空灵而婉转。很快，那条清亮灵动的溪水在山谷间闪现了，溪水两岸植着密密麻麻的小树，颀长，笔直，在清晨的曙色中伸展着健美的身躯。
　　当草叶上的露珠闪闪发光时，爬上山峦的太阳已经向乌鞘岭泼洒着金黄金黄的光芒，阳光似乎是细碎的颗粒状，簌簌地落在草叶上，沐浴在其中的山水便显得多鲜亮绚丽。天空蓝幽幽的，是那种令人心颤的蓝。
　　雾不知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腾起来了，起先是丝丝缕缕，淡淡地萦绕在山腰，后来越绕越多，越多越乱，从山涧沟壑袭来。有时是一团一团的，半面被阳光镀成金黄色，半面成暗灰色，地上形状殊异的阴影随着雾团的滚动而不断的变幻、移动；有时纯粹是迷迷茫茫的一大片，漫卷着清晨的凉气裹住眼前的一切，像一位少女用纱巾蒙住你的双眼，喁喁地对你诉说些什么。雾稍淡些，可以发现阳光已经变成针状了，万箭齐发似的从雾隙间刺了下来。绿色的山丘缀满光斑恰似盛开着朵朵金黄的野花。
　　司机有意放慢了速度，车厢里的人都醒了，睁大眼睛望着窗外，他们大多是在西部大开发的大潮中到河西走廊寻梦的南方人。坐在我对面的年轻妇女让孩子站到小桌上欣赏景色，小孩子却跳着叫了起来：“妈妈，快看，雪山！”
　　原来雪山在浓雾散开时已站在窗外了，其实这只是一种错觉，车还在山腰行驶。九月的乌鞘岭山腰正是绿肥红瘦的春天，绿草间缀满了五色的小花，分外迷人。阳光很鲜艳，有人在溪畔牧马，马背锦锻一样光滑，马尾甩打着远天灿烂的朝霞。在一个红飞绿溅的山洼里突然出现了村庄，静静地沐浴在多彩的阳光里，炊烟从黄泥小屋袅袅升起，令人神往。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却刷刷的下着小雨，雨点有着太阳的颜色。“太阳雨！”车厢里所有的人都欢呼了起来。火车跑得很带劲，头顶的雪山转换着不同的姿势向我们频频回眸，每一次洁白的注视都令人忘魂迷醉。有一个山坡闪过洁白的羊群和两个穿着碎花衣裳的小姑娘。这一切如在梦中，我不禁怀疑：这里莫非就是英国著名小说家希尔顿笔下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
　　远方出现了城市的群楼，而我却好久回不过神来。的确，对于九月的乌鞘岭，我只是个匆匆的过客，因为我时刻都在路上。路过了乌鞘岭的九月，我的魂却留了下来，要在那里长久地生活，并且执意要让乌鞘岭的大雾涌过我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