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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原创] 生命置换

2020-12-14抒情散文禅意斜阳
生命置换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会为一个女人凄美的故事,而把我的爱情,被我无数次幻想过,必须惊天地或者泣鬼神的爱情交给一个小男孩的父亲,这对于唯美的我来说,是一个比UFO撞上地球还意外的事,可是事实上我已经做了八年的继母,那个跟我的DNA没有任
      生命置换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会为一个女人凄美的故事,而把我的爱情,被我无数次幻想过,必须惊天地或者泣鬼神的爱情交给一个小男孩的父亲,这对于唯美的我来说,是一个比UFO撞上地球还意外的事,可是事实上我已经做了八年的继母,那个跟我的DNA没有任何链条交错的小男孩已经成为我的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了。他无比幸福地幸福着他的童年,我也从骨髓深处把他定格为我的儿子,地地道道的儿子。甚至每当儿子调皮地问我他从哪里来的时候,我就无尚光荣地指着我腹部切直的刀口正告他:“你就是从这里被医生拎出来的。”他那肉嘟嘟的小手就轻轻地抚触着那道凸起的增生,一脸天真地感喟:“妈妈,你还疼吗?”这时我会被湮没在幸福的海里,而一直缄默着的丈夫眼里贮满泪水,我不知道他是为我的牺牲而感恸,还是他想起了已经做古的前妻?其实我并不需要答案,所以就会牵起儿子的小手悄悄地离开,让他静坐一隅处理他的情绪。
  我的象牙塔生活一如我的童年一样,只有斑斓的快乐,我的骄傲与激昂也是那段时日里的主题,直到父母用近乎绑架的手段把我的爱情囚禁。他们不能允许我跟着一个有着粗犷甚至蛮夷血统的蒙古男孩远走他乡,虽然他们可以很开明地让一个小镇的女孩上收费制大学,却无法直面茹苦含辛抚育的女儿抛却他们。我的如火如荼的爱恋就这样成了亲情的殉葬,我以为我的心已经死了,尽管那时我才二十三岁。
  我就像皮影戏里的道具一样,在父母的极尽阿谀下进了政府机关,成了一名让人歆羡的皇粮者。别人以为我是天之骄女,可是我终日里素面朝天,落落寡和。我沉缅于《我是一只小小鸟》的歌声中,在那样的哀怨里喑哑是我唯一的反抗。我曾经热爱着的专业,也在用进废退中一点点消蚀怠尽,我更加郁抑,而父母却乐此不疲地设计着我的归宿。我就恨恨地在一次次媒妁中装傻充愣,或者刁钻古怪,父母在尴尬中眉头紧蹙。他们真正地感到家境殷实与达官显贵在我眼中卑如粪土的时候也许惊疑,这个女儿是不是抱错了。如果让我选择生命还是执著,恐怕执著比生命更重要。有时我很冷血,父母的眼泪在我就像白开水一样索然无味。因为他们给了我生命,却扼杀了我的自由与梦想。
  直到1996年的那个暮春,我上班以来第一次下乡,那是一个风和景明的日子。我生平第一次领略到田园的诗境。我麻木的感情莫名地突兀鲜活起来,尤其在我听到妇女主任讲的那个凄绝故事的时候,我做为女孩的矜持破天荒地扫地,我喝了个酩酊大醉,上司惊诧于我的反常,很小心地让同事把我扶到车里。我却在醉里清醒着,毫无生息地做了一个比九级地震还地震的选择。我对父母说,我要做那个乡村小会计儿子的继母。爸爸绝望地对妈妈说,这孩子终于疯了,都是你逼的。妈妈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了。我却异常平静地搬到了朋友的家里,她说,你这一生就是用来做这种天使的。
  在我热烈地轰炸下,那个羞赧的小会计终于向我和盘托出了他内心深处那段尘封的往事。
  他叫枫,是家中的小么,可是他们家清一色的男孩,而且六个,这在农村来说,不啻于天灾,娶六个媳妇会要了父母的老命。所以他很差父母的意,只考了财校,一次盟校联谊上他认识了雪,一个忧郁而羸弱的女孩,却清秀可人,气若兰桂。枫的才气是逼人的,雪的隐忍也近乎冷漠,枫不明白为什么雪老是躲避他。不甘心的枫就找到雪的老乡问出了端倪,原来雪是继母,在卫校是旁听生,患有严重的房间隔缺损,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枫失眠了一夜,第二天找到雪无比坚定地说:“我要做你今生唯一的守护”。雪抗拒着他的爱,雪老是感冒,枫就默默地不离左右地呵护她,面对这种义无返顾的爱,来自冰川纪的雪融化了,他们成了一对恋人。毕业的时候,他们想结婚,可是枫的父母耳闻了雪的心脏病,以哭天抢地来对抗枫的选择,在农村疾病就意味着贫穷或者死亡。可是枫和雪的爱情就像冬日里的松柏一样愈挫愈坚,他们自己铺就了红地毯,雪的父亲觉得愧对女儿,给了雪很沉实的嫁奁。雪很仔细钱的用度,她和枫的婚礼只是很多同学在一起吃闹了一夜。枫那时已经是村上的出纳,雪则开了一家乡村诊所,两个人品尝着那份恬淡而孤独的幸福,因为他们的爱情得不到亲情的接纳,祈祝更是一种奢侈。
  日子在缺憾的甜蜜中滑过。雪的忧伤有如淡紫的丁香花一样,默默地绽放。终于有一天,她对枫说:“我们要个孩子吧。”枫惊骇得连忙说,“不,不,那样会要了你的命,我不要孩子只要你。”雪笑了,她说,“我不能让你成为世界上没有子嗣的男人”。可是枫死活不同意,雪是内敛坚定的那种女人,憨朴的枫鬼不过雪的玲珑,雪是学医的,她在枫的不知不觉中已经度过了妊娠早期,等到枫发觉了,雪就郑重其事甚至有点无赖地告诉他:“引产和继续妊娠同样会要了我的命。”枫无可奈何,雪一脸幸福的诡秘,“亲爱的,没事,我懂医,我一定给你生个儿子。”这时的枫也以为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幸福。枫无微不至地照料着雪,可是雪的脸越来越惨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枫要求雪住院监护,雪却不屑一顾地说,“医院也是我这种对症疗法,我自己能行的。”所以雪就每天静滴一些用于预防心衰的药物,弱不禁风的雪照样为腹中的胎儿缝了许多被子,做了五套棉衣,织了八件毛衣,雪是继母,婆婆又敌视她,她是很刚强很自尊的女人,这种特殊的境遇造就了她的沉稳和自立。
  雪尽管经常感到心悸,气短,但是她的脸溢满笑靥。她对枫是那样的依恋。有时为了看枫一眼,她会气喘吁吁地走3里多的村路。对常人来说它不是一段很长的距离,可是对有孕在身心脏功能二级的雪来说,它是艰难的。雪会静静地等枫下班,之后两个人牵着手,走在乡野的路上。雪的脸是一种绛紫色,枫就背着她。在黄昏里,那样的背景绝对是一种让人感动的浪漫。
  到了妊娠晚期,雪会在夜里一次次被憋醒。那在医学上属于一种典型的端坐呼吸。后来,雪不能下床了,枫请了长假陪护左右,雪就是不同意住院。枫从来都是听雪的,可是当雪咳出铁锈色泡沫状痰液的时候,枫拿着东拼西凑来的1万元钱把雪送进了医院。医生对枫大加呵斥,说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雪已经并发严重的心脏衰竭了,生命危在旦夕。枫完全吓坏了。医生说:“立即采取剖宫术,也许能救活孩子。”枫对着医生第一次跪下了男人的尊严,他哭泣着恳求:“不,我不要孩子,我要我的雪活下来。”可是医生无奈地摇着头,雪以微弱的气息对医生说:“快救救我的儿子吧”。
  雪以急诊被推进了手术室,枫瘫坐在门口,他喊着雪的名字,那声音近乎高原夜晚孤绝的狼嚎。半个小时后,孩子被护士抱了出来,枫痴痴地呓语:“我不要孩子,我不要孩子”。因为孩子是早产,极低出生体重,被送进了保温箱。枫在初冬的夜里,蜷缩在手术室门口,他的心随着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个小时后,雪蒙着刺眼的白色被麻木的医生地推了出来。枫一下子就昏厥了,等到醒过来的时候,枫就像疯子一样在医院里乱窜,他要找回他的雪,医生给他用了足够的安定,他才沉沉的睡去。枫不吃不喝几天,已经形容枯槁了,直到他看见雪的遗书:
  枫,我的爱,我真的不忍把你和儿子留在这个世界,可是我是幸福的,我只能以这种对你几乎是残酷的方式来回馈你给予我的一切甜蜜。许多年以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种多余的存在。直到你走来,我对生命是那样的渴望,我多想和你就这样终老一生。可是,我不能让你做为男人的人生有一种遗憾。我早就知道生育对我来说,就是走向死亡,可是面对这样的死亡,我没有惧色。你不要悲伤,厮守固然是爱情的极至,可是你给我的幸福足够我在天堂微笑。儿子就叫小枫吧,一定好好呵护他,找一个博爱的女人,我会为你们祈祷!
  ……
  枫还有未尽的责任,在雪的同学秋儿的资助下,小枫终于逃过了做为早产儿的一切厄运,虽然花去了几万元。枫千恩万谢秋儿,可是秋儿娓娓道来了更让枫痛彻肝胆的故事:
  这几万元钱是雪留下来的,这是雪的父亲留给她做心脏手术的费用,可是雪知道那种心脏手术要用十几万元,这对于农村收入水平的枫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她不想让枫承担这样的困顿。所以她把这笔生命的款项交给秋儿保管,她要完成一个绝爱的计划,她甚至为了能给枫生个儿子,偷偷对自己采取了受孕男胎的措施,她有这方面得天独厚的方法。她早就知道生育对她来说,意味生命的冒险,她拒绝住院,只是不允许自己留下病残的躯体成为拖累,她的这点体己钱就做为枫和儿子以后生活的一点保障,她心甘情愿以自己的生命来置换枫和儿子以后的幸福。她还要求秋儿一定保密,不能让枫知道这一切,那样会徒然增加他的痛苦。
  这是怎样一个至情至烈的女人,虽然她留给了枫无尽的悲伤与自责。
  一直以为面对经年的落寞,我已经变得冷酷而绝情,可是当我听到雪和枫的故事,我还是涕泗滂沱了。之后,我就做出了那样的选择,甚至为此断绝了亲情。我走进枫的生活,是在小枫刚满周岁的时候,我跟枫商议:“就让我做小枫的亲娘,我们每年的清明都带他到雪的坟前,告诉他这是他的姑姑,一个很疼爱他的姑姑,等到小枫能够承担感情的时候,再向他讲这个生命置换的故事。”
  在与枫结婚之前,我一个人在同学的照顾下,做了绝育手术,我发誓我要用我全部的爱来完成那个本属于雪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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