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永远的房东

本帖最后由 雨夜昙花 于 2016-8-18 08:23 编辑 <br /><br />永远的房东
——那时岁月印痕之六
　　父亲早年曾在距家二十几里路的被称作杜郎口小公社的政府里上班，在我还不曾记事的时候，母亲便带着我们也去了那里，住在租赁的农户家中。
　　如今已过去三十多年了，当初居住那里时的诸多事情我早已并无多少印象，即使后来母亲多次给我讲我小时候多么的爱哭，不愿下地走动，房东一家人帮着抱我哄我等等，我也全然想不起来了，但即使记忆中不多的印痕却又让我终生怀想，并成为心中的一种念结，不时地为之躁动为之牵虑。
　　记得真正开始记住房东一家人时，我已能离开家长的身边和房东家的孩子一同上街玩耍了。房东家有个女儿叫爱民，挺男性的一个名字，比我大不了多少，印象中的她却像个成熟的大姐姐，好像和她在一起家长们也都放心似的，那时她也不过八九岁的样子。爱民姐不胖不瘦，扎着个小辫子，眼睛充满机灵和关爱，皮肤土黄色——典型的鲁西农家女那种。估算来她那时的个子也不过和我差不多，但记忆中的她一直像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像我眼中的“家长”。
　　那时大人们的事情我是不太关心和在意的，我好像天天只和爱民姐在一起。同一起玩的还有一个邻家的小姑娘，她留给我的印象和爱民姐大体差不多，只是她家要比爱民姐家穷困些，我分明记得她们家中连个像样的凳子都没有。
　　记忆中那时的岁月全让我们三人在一起的玩耍占据了。
　　春天里我们一同采榆钱和槐花，一般是在竹竿上绑上用粗铁丝做成的弯钩，看准树上丰盈的一枝用力一拉，那一串串的馨香便乖乖落了下来，我们便兴高采烈地逐一捡拾起来。那东西都有一种殊异的香甜，采了便可生着吃，特别是嫩绿中泛着淡黄的榆钱，我们将其拿回家让母亲蒸玉米窝窝吃，最是难得的美味。不知贫困年代里的多少村前村后的花花草草都作了大家口中的美味，特别是甜蜜了我们这个年龄的少小岁月。
　　夏季里最有趣的是捉蜻蜓，那时的蜻蜓出奇得多，大人们说蜻蜓爱吃蚊子，我们便捉了拿回家关进蚊帐里。捉蜻蜓一般是要举着个大扫帚迎着飞来飞去的蜻蜓迅速罩下将其俘获的，有时也沿荷塘偷袭那些一般只停留在荷叶上的蓝脊背红尾巴的大蜻蜓或全身黑色的小蜻蜓。荷塘里的蜻蜓品类繁多，大大小小五彩斑斓，但大人们知道了却告诫我们不要去塘边玩耍，担心我们落入水中，我们却偏要偷着去那里的。
　　秋季里我们爱跟随房东家的大人们去田里收庄稼，因为那时往往会在撂倒玉米和割豆子的过程中常能惊见野生的甜瓜，有时一棵瓜秧上能有四五个瓜之多，虽然那瓜大多不大甚而生涩，但在我们却是上等的美味了，况且更多的欣悦并不在于那瓜的滋味，而是发现时的那分激动与兴奋，抑或期盼发现的那分好奇而心焦的等待。
　　冬天我们就很少出门了，那时的冬天要比现在寒冷得多，大人们也都清闲下来，这时日是我和房东大娘接触最多的时候。她一般要和我母亲坐在土炕上纺线或做别的针线活，我们小伙伴便在炕前玩小游戏或听他们讲故事，也许就是那时日房东大娘的慈爱之情便烙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后来不几年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动我一家也离开了房东，但两家人已结下了深厚的友情亲情，我虽然已记不得离开时难分难舍的情景了，但那时的各自心情一定是很难过的。随后的日子，母亲便常打发哥哥和我去看望房东，我也把看望房东当作了一项最高兴最盼望的事情，因为那时我就可以见到爱民姐和那个邻家的女孩了，也许我的心情是大人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吧！
　　我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去看望房东一家人时是七十年代末，我也能规规矩距像个大人样说话做事了。那次房东大娘关爱我的心情留给我的印象是最深的了，她让爱民姐给我买来《打击侵落略者》和《渡江侦察记》的画册，那可是当时对我来说最最珍贵的礼物了。
　　后来的日子两家联络少了，至于原因绝非感情淡化了，这原因也许只有大人们才可解释清楚的，我却从没忘记那方带给我欢乐与友情的家园，房东一家与我已不单单是曾经的相知相亲了，更多的是我人生之初情感种子萌芽的沃土之地，那里有我最初的小伙伴，也是让我终生难忘的小伙伴。
　　多少年后我的这分念结始终显现在我的脑海里，特别是走上工作岗位后有机会路过那个如今被称为杜郎口镇的地方时，眼睛、思绪、话语，全移向了那片只记得在村西北方向的房东一家了。我好想知道房东一家后来的事情，更想感受一下当年在这片土地上留下的生活痕迹。不知房东大娘怎么样了，在世的话也应该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我爱民姐早已出嫁了吧，恐怕她的孩子与我的孩子一样也过了我们那时在一起的年龄了吧，甚而这二十几年的变化，那不大的老宅恐怕也早已翻盖成了新房子。但我只是这样的思虑、向往，至今还没有亲自去过一趟，其实我也担心我的突然造访会打破我对当年的美好印记，因为那实在更是一种剔除了贫穷岁月的困苦，而留在内心深处的清晰而又模糊了的感觉。
　　但我总归是要去一趟的，也许时间不会再久了，我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因为那里有我永远的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