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小学 校 园 纪 事 · 4 · （4 . 刨 药 材 ）

本帖最后由 MLMC 于 2019-3-27 08:58 编辑 中小学校园纪事·4·（4.刨 药 材 ）
4. 刨 药 材MLMC 米粒满仓

记得，1970年代上半叶，我读小学、初中期间，可去远山刨药材了。
秋末初冬时节，生产队里秋收秋种等农活完毕，我们中小学生秋假之后返校继续学习。这时候，山里的各种中草药基本长大了、成熟了，可以采集药用。学校便统一组织全体学生去远山刨药材。当时，这是中小学普遍进行“勤工俭学”活动的一项。是为解决、补贴学校办学、教师工资、日常教学费用支出等。一 念小学时，我们从二三年级就去挖药材。基本上每年都要去。
早出晚归，步行十几里地，从清晨就得早早地出发。没有自行车，有也不会骑。由班主任带队，以班级为单位，统一选择一处估计有中草药的山峦去挖。学生个个拐着条编篓子，手拿小锹子或小铁锄，还带着午饭和水瓶(有一斤装玻璃酒瓶、玻璃罐头瓶等)。排成长长的队列，一路步行去往西边的远山。
沿山村狭窄曲折崎岖不平的土路，32名矮矮的小人儿排成两个纵队，靠路边走。经村西的大庄村、铁路桥下、烟桃公路、肖灵夼村等，就到达目的地于家夼、王家庄一带的山峦里。在大山上爬坡越岭，挖一天波波蒿，傍晚就步行回家了。午饭，也是在大山上吃，爸妈从头天白天或晚上，就开始为我们打算准备这一顿晌饭。仅来回路上就有接近30里地，没算在山上爬走一天的路程。这全过程，还得拐着篓子、拿着锹子，以及饭菜，回来时是满篓子的中草药。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真够一个10岁小孩子受的。这一切有多重？忙活一天该是多么劳累？读小学，也去过近处的东山刨药草。
各班级需要自己寻找地方，决定去哪个山上挖药材。不能全校五个班学生都到一个村、一个山沟里去。集中到一起，肯定是不够挖。各班都有不同的地点、方位。
主要是挖波波蒿，一棵一小簇趴在地上，色泽灰白。我们左手拐篓子右手拿锹子，在山坡上到处寻觅，见到一棵就放下篓子，刨下波波蒿，用手甩掉泥巴杂物放进篓子，继续满山寻找。水和饭有的放在篓中，有的用书包背在身上。我们在老师带领下，一帮一伙地满山逛荡。既不能太集中、也不能太分散；凑一块儿，会僧多粥少互相影响；太分散又有隐患，防止失联或遇到危险时不能及时发现或救助。那时候连个电话也没有。小学老师就得多操心，时时照应兼顾周围几个山头、几面坡的所有孩子。
在山上，我们眼睛不大够用！东瞅西看望不够，满山的松树高矮胖瘦都新奇，千姿百态奇形怪状，还有的歪七竖八。我们村的刺槐峦里一棵也没有！满山那浓郁的松树香味和泥土腥气，既好闻也怪异又新颖。
至今不忘，我们去于家夼附近刨药材时路遇的奇事。大约是48年前。
记得是去的路上。我们一队小人儿在乡村土路上向西北走着。后面跟上来一辆马车，不知道是哪个村的。兴趣点，在车后面紧跟着的那个小老头身上。他矮矮的身材，年龄大约40岁样子，和我们一样胳臂拐着大篓子；不一样的是，我们的篓子小一些。见证神奇的时刻是，拉车的马排便时，他立即跟上去，弓腰捡粪——他是用右手，把车后边马粪球一个个抓进粪篓里。捡完了继续跟在车后面走。注意，他没戴手套，也没用铁锨，根本就没带铁锨。他家是买不起铁锨吗？
我们都愣了！挺惊讶。觉得见世面、开眼界了！我村也有马车、牛车，但都是用铁锨捡粪。在农村，捡粪不稀奇，大人孩子均可为、都在做。而在乡下人眼里，也感到稀奇惊讶的是，他是直接用手捡粪、抓粪；而且，不戴手套、赤手空拳；况且，是几秒钟前刚刚落地的新粪便；粪球上还带着新鲜的水分所产生的湿润光泽，并袅袅地冒着热气，尚带着马的体温。在秋末初冬早晨、寒冷的乡村路上。
我们很奇怪！他没念过书么？他小时候，老师就没教育他要讲卫生吗？他的爸爸妈妈呢？难道也没有教他么？特别是，那么多人，赶车人，路人，我们二年级全班32个小学生，都在看着他，车和他就在我们眼前几米远。他也不害蛋么？我们小学生都知道讲卫生，他那么大岁数了，竟然连这个还不懂呀？
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像老师批评小学生那样批评他、斥责他！
我们终于找到了笑料！可以大笑，可以哄笑，甚至还可以讥笑、嘲笑，皮笑肉不笑！
原来，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如小孩子的大人啊！闻着粪便的臭味居然不恶心、用手抓竟然不嫌脏！
当时，我们就开始在心里笑话他了。之后无数天里，我们都在心里嘲笑他！回来以后，开始大肆宣传，讲给家人、小伙伴听，以及没和我们同去一处的其他班级的同学，并与我们同去知情的同学之间互相对讲，一遍遍复习回味，因为这个天大的新闻里，有取之不尽的“笑素”和“笑声”。大家百说不厌！仿佛那是什么香喷喷的事情！同学们边说边笑：哈哈哈，用手抓马屎！真有意思！哈哈哈，用手抓马屎！所有听到的同学，都是扯开嗓门哈哈哈笑不停。那时候，我们见到粪便总是远远地躲开，有时候还知道用手捂着鼻子呢！
日后也时常提起，常说常新，说每一遍都表情丰富、唾沫四溅、一惊一乍的，以一种张扬夸张的语气表情，谁听了谁“嫌影”的大嗓门，不厌其烦津津有味地大讲特讲。简直是将其渲染夸大为天下最大的新闻、最可笑的事、甚或稀世珍闻！
其时的我们，仿佛不嘲笑他，就与他划不清界限，降低了自身的名声、身价；不贬损他，便损害了自己的形象，侮辱了我的人格似的。虽然，我们棉袄袖上的鼻涕，常把袖子染成灰黑色；鼻孔下面，时常挂着汩汩的鼻涕小溪或向下三千尺的飞瀑。但这丝毫也没有妨碍我们理直气壮地取笑他。好像越是讥笑他，我们自身就越高大！
奇怪，那时候，我们从来不知道笑自己，一点儿没想到笑一笑“我”。
一天回来，我们个个走得满鞋是泥尘，早就没有了布鞋的模样。路上暴起的泥土，在我们身边环绕、在半空飘飞荡漾。二 读小学去远山刨药材，那可是第一次出远门。因此，出发前，心里充满了向往和憧憬！除了之前，过年正月，爸爸用自行车带着出门走亲戚。
能去远山刨药材，同学们个个既兴奋又高兴。去田园、山峦远征和挖药材，是很刺激、快乐的大事情。可与大自然亲密接触，可在田园里奔跑、嬉闹、嘚瑟、撒欢儿！对于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们，挖药材虽然很累，却开了眼界，所以是又劳累又高兴。
其实，不仅是挖药材，只要是去外地办事情都高兴；更不要说出远门，那更是值得开心一番；只要是出门去外面，就高兴；反正，孩子心里，总希望能去新地方、去外面玩儿；“出去”就行，只要去外面(的世界),就肯定比家里好！比村里好！每个孩子的心中，都装着一个远方。而且，越远越好！“兴奋指数”与远近距离成正比！
远方，总是新的！远方，总是好的！只要是出门，就好玩儿，就有意思，就是好事儿！至于出去干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出去本身。
出去旅游？这个没想过，不敢想！其实，在那个时代，中国人似乎还没有旅游观光的概念。我们脑子里只有：什么时候能吃饱吃好，穿件好衣裳？
初中阶段，我们后半城联中，部分同学是骑自行车去东面、东南面的大山上挖药材。农村有小部分家庭，终于买上了自行车。有的同学，还格外带个化肥编织袋备用，篮子满了好装进袋中。但是，没有自行车的同学，便另外专门组织一帮步行去远山，一天来回走四五十里地。他们路上耗时多了，刨药材的时间就短了！
看着远近的山峦，我们兴高采烈激动不已！终于能去见见、爬爬，成天看却从来没有接近的远处大山啦！有一次，我们见到了著名的邱家水库。心想，走出来多好哇！头一回见着这么大的水库，里面的水量是我村小水库的多少倍啊！看着那几乎望不到边的广袤水面，真觉得新奇、兴奋，全身心愉悦！外面的世界真精彩！
午饭是自己带饭吃。早晨或头天晚上，妈妈精心准备好了饭菜，用塑料袋、棉布或毛巾包一层又一层，就为了保温。包装好了再用书包背着，这样可以省出手来多干活。饭菜，一般没有熟菜，不好携带，也不方便食用。主要是吃腌萝卜咸菜，或者带几棵大葱就饭。饭是地瓜、苞米面饼子，饼子是好饭，不管饱，主要是吃地瓜。还有青萝卜，可能还有一个苹果，这是妈妈照顾我们远征爬山劳累，而特批的“公务出差”“岗位补贴”。平时在家里，是不可能吃到苹果的。
那时候，农村没有炒菜。无论是什么蔬菜，1980年代以前，农村都没有炒菜吃的，不是不爱吃，是吃不起！全是就着饭锅熥菜吃，既省油又省柴草。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不多的炒菜。
现在，人们又“过回去”了，争着抢着爱吃地瓜，高价买地瓜。可是，那时候天天吃、顿顿吃地瓜，直把我们吃得想起地瓜就头疼、就反胃，地瓜吃多了经常嗝酸水，消化不良！
大约中午，老师说：吃饭吧。我们就在山坡上，找一个比较平坦处摊开饭菜，就在山石上、泥地上或草坪上，或站或蹲或坐，开始吃饭。一口饭菜、一口水地咀嚼，饭菜和水，早就凉透了，秋末初冬的天气，气温已经挺冷。风吹在身上已经没有舒适温暖感，而是冻人、浑身一阵阵发冷。风也没忘记，随时趁机把泥尘和树叶草屑摔或掷到我们脸上身上，灌进人们嘴巴里！边吃饭边就便欣赏视野里的松树山林，在一阵阵呼啸嚎叫的山风中，只见远近山坡上松树摇荡起舞、松涛汹涌澎湃；疾风经常是挨片依次把一片片山坡刮过去，波澜起伏滚动着，看上去好美，有点像队列表演。
带的水喝光了，就得寻找山沟里的溪水泉水喝。如果找不到水，渴了也只能忍着。吃饭时，也不一定有水洗手，如果近处没有水湾或泉水，只得用脏手直接抓饭吃。
草草地吃顿午饭，稍事休息便继续翻山越岭。短短的午饭时间，是一整天仅有的休息时刻。来路上，爬山挖药一上午，当然是早已疲惫不堪精疲力尽，而且浑身脏污灰头土脸。但是至此，今天的劳动任务，才完成不到一半。下午的作业更艰巨，要继续跋山涉水刨药材，还有带上沉重的药材走回家或骑车带回家。
大山上，山风往往很大，风速急，风沙多，树叶枯草随风漫卷，浑身是泥尘草屑树叶。风沙经常迷了眼睛，掀翻了我们的衣服，刮飞了帽子。那时候，无论大人孩子都兴戴帽子。蓝色布帽子，或草绿色仿军帽。
尽管经常是很冷，但全天都是满身大汗。寒风袭来，便忽冷忽热很是难受。因为一时不停地走、又要爬山、还得刨药，而且身上物品是越来越多越重。
有的山坡很陡，直着身子根本站不住，需要使劲儿弓下腰身才能爬上去。有时候我们几个人手拉手，或者攀扶着上面的石头或树干、树枝、藤蔓才能爬上去。爬到顶以后，有时候回头往下看看，吓一跳，浑身凉凉地嘚瑟一下！想，刚才这是怎么爬上来的！这样的陡坡，根本下不去！
虽然山高路远，山坡陡峭。但奇怪的是，多年里，多少次全体同学出动挖药材，从来没有发生人身伤亡、伤残事故。至于，有许多摔破手脚、膝盖或皮肉流血的，这不叫伤，不算事故。这样的“伤”，所有人都会有！乡下孩子跌几跤流点血，再正常不过；农村孩子，从小就是这么摔打、泥水里滚爬长大的！这是农村生活的题中之意和“本分”。
去和回来路上，我们有使不完的劲头，同学们互相比赛，看谁骑车快，谁就是有本事！虽然个个都很累，却依然兴味盎然地嘻嘻哈哈追逐嬉闹，叽叽喳喳角逐逞能，大把挥霍着金色的青春年华。尽管灰头土脸浑身脏污，却还是有这个穷心里瞎胡闹……

【字数：3978+30+字】20170118-20190326/27】此起彼伏滚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