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采蘑菇的小姑娘

采蘑菇的小姑娘 王晓明
　　 老姥娘家住在很远的一个小山村里，从姥娘家走，要顺着那条河坝路一直往西，过一个村庄，再过一个村庄，又过一个村庄，直到我都累得想哭了，直到觉得已走到大山的尽头了，才在山坳里看到那个小小的村子。姥娘说，我们走了十五里路。 　　 十五里路，十岁的我跟小脚的姥娘就挎着一个装满麦子的大箢子一步一步地走去了。 　　老姥娘家在小村的最东头，推开半掩的柴门，正看见老姥娘跟舅姥爷坐在堂屋的小饭桌前吃饭。是黑黑的地瓜干窝窝头，桌子上还有一碗切成片的咸菜，几根鲜嫩的大葱。老姥娘拿出藏在柜里的饼干给我吃，我认出那是妈妈捎给我姥娘吃的，包装纸上被我不小心用剪刀戳了个洞，现在那个洞还在。我不想吃饼干，眼睛盯着桌上的窝窝头。姥娘说，她不稀罕饼干，给她吃窝窝头吧。 　　吃完饭，舅姥爷拿了一根长长的竿子给我打核桃吃。核桃树长在院子的南墙根，又高又粗，枝叶像把大伞，把大半个院子的阳光都遮去了。树上长满了一个个小苹果一样的果实，打下满满的一水瓢，舅姥爷就端着到屋后的小河边去用石头磨。把外面那层厚厚的绿皮磨掉，里面才是核桃硬硬的壳，再用石头把核桃壳砸开，就可以吃到里面新鲜的核桃仁了。我是第一次见核桃是这样长的，也是第一次吃到鲜核桃，就央求舅姥爷再给我打几个，我要带回城里向小伙伴们炫耀。 　　 正午的阳光静静洒在四周的山林上，姥娘把一张大席子铺在院了里，要帮老姥娘缝被子，我一个人无聊地在一个小板凳上，抬头望着面前的山。正好有两个女孩子挎着篮子从院门前经过，老姥娘把她们喊住，让她们带我去玩。她们是要到山上采蘑菇的，老姥娘就也给我找一个篮子，说我采回来时，让我捎回家让妈妈给我做蘑菇熬肉。 　　 我们去的是村子前面的山，山上乱七八糟地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和齐着我的腰高的杂草，不时还能听到一些好听的鸟鸣。走了不远，我就迷路了，我问比我大点儿的兰姐姐：“山里有狼吗？”兰姐姐笑笑说：“我们没见过。” 　　 蘑菇大多长在树荫下的草丛里，兰姐姐告诉我哪种是能吃的，哪种是有毒的，但我总是记不住。只好看见蘑菇就采，一会儿就采了满满的一篮子。兰姐姐看后笑道：“你采的都不能吃呢。” 　　 我才不信呢，那么好看的蘑菇，怎么会不能吃呢？偏要采，我偏要采。在一棵大树下，我又发现了一堆蘑菇，兰姐姐说这是能吃的。但它们都那么小，现在采了真是有点儿可惜，我说那就先把它们放在这里，过两天我再来采。我用小石头把那堆蘑菇圈起来，对她们两个说，这是我的了，你们谁也不能偷偷来采。她们笑笑，又走到了别的地方。 　　回到家，姥娘帮我把篮子里的蘑菇倒在地上，捡了捡，没捡出几个来。兰姐姐从家里拿来两串长长的干蘑菇给我，我就对她说，山上的那堆蘑菇我是不能去采了，就送给你吧。她笑笑说，我帮你采回来，晒干了，等你来拿。 　　 初中毕业那年的暑假，有一天我到姥娘家去，正看见一个扎着大长辫子的女孩坐在姥娘家的院子里，旁边还有一个黑黑瘦瘦的男青年。她问我：“你还认识我吗？” 　　 我羞涩地笑笑，我不认识她了。 　　 姥娘说，那就是兰姐姐，她要结婚了，到城里去买东西，路过这里口渴了，进来喝点儿水。
　
　　又过了好多年吧？偶尔一次与姥娘闲谈，无意中就扯到了我的老姥娘。那时她已去逝了，我的舅姥爷，也就是我姥娘的弟弟，打了一辈子光棍，败掉了所有的家业，后来也生病去逝了。我想起了他们家的那棵核桃树，可姥娘叹口气说，那棵核桃树早在我舅姥爷还活着时就被他杀掉卖了，那几间房子也早就卖给了别人。 　　 兰姐姐怎么样了呢？我突然问。姥娘似乎一愣，想了好久才想起有这么个人，她又叹口气说：“她生了两个闺女，跑出去打工，想再生个男孩，难产死了，生下来的还是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