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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原创] 父亲的脊背

2020-12-14叙事散文若荷
从报上看到几篇怀念父亲的文章,才突然想起,父亲节已经到了。以前这样的文章我也写过,曾经有几篇被几家出版社选入文集里去。我没有太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觉得那与我无关,因为我写文章的时候,本就不是想着写给谁看,也不是向谁炫耀。我的文章只写给自己,
  从报上看到几篇怀念父亲的文章,才突然想起,父亲节已经到了。以前这样的文章我也写过,曾经有几篇被几家出版社选入文集里去。我没有太高兴,也没有不高兴,觉得那与我无关,因为我写文章的时候,本就不是想着写给谁看,也不是向谁炫耀。我的文章只写给自己,写给父亲看的,尽管他再也看不到了。   父亲是转业军人,长期的军营生活,加上他原本的正直秉性,养成了对什么事情都认真对待,决不马虎的习惯。因此,父亲对我们从小就很严格,我小时候是最不喜欢他的,对他有过抵触情绪,在他面前叛逆的几乎无可救药。印象里的父亲应该是一个离亲切“很远”,离“恶呵呵”很近的人。好多人对他的评价也是:“他不和气,脸上的神情让人胆怯。”他在县里当公安员的那些日子里,有好多“人”怕他,那些怕他的人里,有好人,也有坏人。不怕他的也有,暗暗崇拜着我父亲。那时候,他腰里佩了一把系着红缨的撸子枪,英气逼人。   仿佛,父亲生来就是严肃的,只要没有过分开心的事发生,笑容就永远都不会挂上面孔。事实上,也真的没有什么事情令他高兴。记忆里,他的事务很多,家事、公事。偶尔回一次家,我们又总是惹他生气,在他面前吵架,年少的哥哥一个人半夜去河塘里钓虾。父亲最不喜欢的就是我们到河边玩耍,母亲谈水色变,因为我曾有过一次“大水没顶”的经历。尽管我们知道错误,并努力改变一切,然而往往不能长久控制,经常知错再犯。每当这时,父亲脸上的笑容不仅一扫而光,还时常挥起他那有力的巴掌。我五岁的时候便开始挨父亲的打,从此对他疏远起来。   因此我盼着他经常出差,希望他不要老是呆在家里,巴望着他去农村蹲点,并且卷了他的轻而单薄的铺盖,仿佛永不回来。从小,我就不像姐妹那样在父亲面前撒娇,不会讨父母的喜欢,在我母亲面前也从不展露女孩子的乖巧模样,父母的怀抱有多温暖不知道。直到一九七七年的冬天的一个早上,我挨了父亲最后一次打后,一场大病悄然降临,从此成了一个“哑巴”。俗话说,“祸兮福相随”,那场大病不仅差点改变了我的命运,也将我与父亲之间的感情改变了。   那一年,天气寒冷极了,阴冷的天气,风雪几乎不断。在这样的天气里,父亲每天都背着我,去一个条件很差的卫生院打针,有时也到离家好几里外的村子里,找有经验的老中医求医问药。十二岁,我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又胖,伏在父亲背上显得很沉重,便有父亲的同事与我开玩笑。我几次害羞地想从父亲的背上溜下来,刚一动,父亲的两手背得更紧了。刮风天,父亲的背上是我,下雪的时候,脚下的路不管再怎么的滑,还是坚持背我。   那年冬天我很怕下雪,很怕看到父亲行走在冰雪地上一跌一滑的样子。我知道父亲最怕让我们看到的是他在生活面前的失败,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习惯了在我们面前显示自己的坚忍与刚强。因此一到下雪天,我的心便使劲的揪了起来,小小的我那时便学会了祷告,但求父亲的脚下的路永远平坦,永远干爽不滑,我们永远也不去摔倒!然而往往事与原违。有一次,父亲背着我到一个叫山后的地方去求医,那个地方很偏僻,而且全是山路,在一个下坡的地方,父亲被一层薄薄的雪滑了一跤,重重地摔在地上。我吓得使劲搂着父亲的脖子,结果越是这样,父亲的身体越是笨重,越是不容易起来。那一瞬,我看到他面露窘色。我记得,父亲最后是拽着我,努力地一下从地上弹跳起来。为了掩饰,他匆匆拍打着身上的泥雪。我把脸别向一边,装作什么也没看到,装作根本不去在意,可是我分明看见父亲的眼神,那里面明显地现出深深的无奈和悲伤。   从那以后,整整三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打针、吃药中度过,胳膊上的针眼布满了,就打屁股,我听烂了也听讨厌了母亲嘴里的那句 “良药苦口利于病”的民谚。当各种治疗都不见疗效的时候,父亲从床下拖出一只旧皮箱,从那里找出一只黑色的老式自来水笔,拧开,里面露出一小撮闪闪发亮的银针。他将那些银针一根根消毒,然后首先扎向自己,有时扎偏了穴位,父亲的脸上便有血渗出来,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鲜红的血珠凝满了小小的针眼。等确信没有危害,再小心翼翼地扎在我的脸上。   为了刺激面部神经,每一次下针都得达到数十根,一个疗程下来,我和父亲的脸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每次扎针,我都疼痛的拚命哭喊求饶。听到我的哭喊,母亲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她也求着父亲不要再给我扎针。而此时的父亲冷着脸一声不响,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吃药也是如此,当药苦不能下咽时,我就磨蹭着不想喝,一碗药热了凉,凉了热,母亲在一边手足无措,父亲则举起药碗,狠着心捏着我的鼻子往下灌。我不会说话,已经没有了对疾病和命运诅咒的能力,惟有的是将一碗碗的苦药水咽到肚里,委曲的泪水涌流成河。现在想一想,如果当初没有父亲的“逼迫”扎针,没有“强行”灌药,就没有现在的活泼自由的我。   去年的时候,写过一篇散文,上面写了我从一个正常孩子变成哑巴到父亲给我治疗的过程。这时的我已经不仅能够说话,而且吐字清楚能歌善舞。一边写,我一边深陷回忆十分动情,写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然而拿给朋友看时,都说我没有写出当时的心情。试想,一个正常的女孩,突然在某一天变成了哑巴,会有怎么样的心情?我听着朋友们的批评,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真的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了,痛苦,还是其他?如此种种。   十二岁,正是如花的年龄,是辞别少年走向青春的时候,在这一时刻,莫过于那种深深的自卑更使人痛苦。失去了语言,不和人交流亦不能和人交流,每天的每天,只有孤独和寂寞缠绕着,这种沉重几乎令我不能承受。家中的小院里,寂寞的石凳上,十二岁的我坐在冬日午后的阳光下,就那么单调地对着天空,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一些离奇而怪涎的事情,想得悲观时便哭,想得开心时就笑。
  只是从此喜欢靠在父亲的背上打针,靠在父亲的背上,便觉那是最幸福的时刻了。直到长大成人,我还经常梦到自己伏在父亲背上冒雪行走。而这时候,父亲已经身染重疴。这时候,我才终于真正地理解了父亲。想起小时候对他的判逆,我的心就被撞击得发痛、发烫,热泪奔涌。父爱无言,人世间,越是深越是厚的情感,往往越是难以言说,就如父亲对我。父亲虽然没有多少语言和笑颜,但是沉默中,是一份细致而坚韧的爱,在岁月的流转里,毫无保留地抛洒给了我。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渐渐地忘记了过去的那些哭泣和自卑,记忆里只剩下父亲宽厚的脊背,烙印在我的心屏上。它传递给我的除了父爱的温暖,还有父亲正直、顽强,在困难面前的不屈不挠。在我的心目中,父亲的脊背,就是一座伟岸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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