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少掉一些
2020-12-14叙事散文梅之雪
我特不喜欢我爸妈的性情。每次我给他们买点什么或是送点什么时,他们总是强烈的拒绝,我妈还会唠叨个没完。最后,给他们买的食物舍不得吃,买的衣服、鞋子搁柜子里舍不得穿。每一回我都发恨,说以后再也不给他们买东西了。有一天爸妈来县城进货,顺道看我,见
我特不喜欢我爸妈的性情。每次我给他们买点什么或是送点什么时,他们总是强烈的拒绝,我妈还会唠叨个没完。最后,给他们买的食物舍不得吃,买的衣服、鞋子搁柜子里舍不得穿。每一回我都发恨,说以后再也不给他们买东西了。
有一天爸妈来县城进货,顺道看我,见我正忙着,没吱声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走了。我的朋友说,你爸妈可真好!我还笑笑说,烦死他们了,天下父母还不都是一样。可事后想想我爸妈确实是好,属于那种特别疼子型的,对子女过于溺爱,所以不幸的培养出了一对不孝的儿女——我和我哥。
关于母亲,小时候我总是一个劲的和她吵架、闹别扭。有时会把她气得跑上来打我,自尊心特强的我,跟她吵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生闷气,不理睬她,心里恨不得快点长大,离开这个家。结果,等到我连饭也不吃时,她准会跑过来又哄又骗的,我若是再烦她,她甚至会挠我痒痒,让我禁不住的笑起来,那时我还特看不起母亲,怎么一点骨气也没有。而且我那时老觉得母亲是偏心,喜欢我哥。直到我十八岁之后,和母亲之间渐渐多了交流,我也时不时的听到母亲对我的夸奖,从那时开始,我渐渐感受到了无尽的母爱,感到一种被爱的幸福。
高考那年,我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读书。母亲时常去看我,给我带上很多好吃的东西,给我缝最新的棉被,给我买我自己喜欢的衣服,而且总是给足我超额的零花钱,说是因为我离家远,怕我万一有什么事。而那年其实是我们家最困难的日子,父亲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重伤在家,长年卧床不起,哥哥远行湖北打工,母亲就这样一个人扛起家里一切的重担,还拚命的挣钱供我念书。起早贪黑的做着一般男人都吃不消的工作。就那样的生活,母亲每一次来见我从不提家里的事情,不见她的叹息,不见她的悲伤,总是用最温柔的语气和我说话,总是静静地看着我笑。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会怀念母亲的温存,同时惊讶于母亲骨子里的那份坚强和柔韧。
我是个坏女儿,所以总是把母亲的坏挂在嘴上,念念唠唠的不爱理她,可是今日细想起来,满心眼里却又是这些年来感动我的,母亲的好。所以若让我说母亲的好,也许我用上三天三夜的文字也还是说不尽。
再说我的父亲吧,从小我就感到他对我特别的疼爱,每天回家,都会亲亲我,直到我成了大姑娘,爬到爸妈的床上时,我还是喜欢把头枕着老爸的胳膊,有时还会欺负老头子,让他帮我敲敲背,揉揉脚。小时候,我哥常挨他的打,我爸那时打铁,一个铁匠粗糙的手,和有力的拳头,我哥总是一看到他生气,就直流眼泪,可我看到他生气,却从不流泪,反倒是顽皮的冲他笑,因为我知道父亲疼我,决不会把他那大铁锤般的手落在我的身上。长大后我才知道,父亲是把我当女孩子儿家家来宠爱的,而对哥哥却是寄于了太多关于他自身未尽人生理想和目标。他骨子里才真有点中国千百年传统的大男子主义的重男轻女。不过我不怪他,因为他对我的宽容让我有了足够的快乐,而且让我可以一直做着诚实的孩子,我考二十分和考一百分一样都敢去秉呈老爷子。后来他老人家,不无叹息的说,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其实他的女儿也没成什么荫,只是有幸找了一个饭碗,暂时让他老人家省了点心。说起父亲,我总会想起我出嫁的那天,父亲在我走后流下了泪。想着极少落泪的,刚毅的做过铁匠的男人,我的父亲,竟然会这么没出息的流泪,我的心情复杂万分。
这几天农村秋收大忙,若不是母亲的电话,我是真的麻木得淡忘了,这几天是我父亲母亲的受难日。哥哥不在家,嫂子又有工作,我们家还有一些农田,就全靠我近六十岁身患糖尿病的母亲和一只手残疾的父亲。可母亲却在忙完之后,打电话向我报喜。那天早晨我还窝在被窝里睡懒觉,睡得昏昏沉沉地,不知道怎么回的母亲的话,可能除了嗯嗯呀呀之外,也没有任何一句宽慰她的语言。事后,心里划过一丝内疚。但很快又忘了,倒是老公有心,晚上老公对我说,你打个电话回去?我问干什么?他知道我最怕接和打家里的电话,他说这几天农村大忙你不知道呀,你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你爸妈农忙忙好了没有?我笑笑,报告老公,母亲已经向我汇报完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打电话。
可是母亲还像我小时候一样,压跟儿不曾计较她女儿的嗯嗯呀呀,中午又给我来电话了,“问我吃了没有?身体好吗?想不想吃新米饭?”不巧的是电话铃响时,她的女儿又在蒙着被子睡大觉,而且连午饭都没吃,然后当然又日一阵子嗯呀了。细想起来,我成了个屡犯!但好像这恶习只在对母亲时才犯,还特难改。也许我该告诉她,全世界的人中,就只对她一个人这么没礼貌,这么不用心,她这是中头彩了。谁让我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呢!
母亲真有她的,下午又给我电话,这回不仅是问候了,而是行动,她打电话告诉我说,她让父亲开电瓶车给我送来新米了,稻子还没有全干,就先磨了一点,让我尝尝新米饭。还问我,你要吃扁豆吗?我让你爸带去了,要记住扁豆要先用热水呛一下,然后再炒。这就是我的母亲呀!其实我早就改了一个习惯,现在她问我,你要这个吗?我总是回答,好的。她问我,你吃那个吗?我也是回答好的! 我知道,我必须要接受,而且我越是接受,她越是高兴。可是她却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真成了个混蛋女儿了。
我算好了父亲到我家时间,到楼下了一眼就看到父亲的三轮车,特高兴,这回我终于逮着老爷子,没让他溜了。他有我们家的钥匙,以前这二三十里路,来了一声不吱声,就走人了。父亲把米搁下后,抽了支自带的廉价香烟,就要走。我特怕看到父亲抽那种只有几块钱的廉价香烟,真想让父亲从此再也不用抽那种烟,可是父亲和母亲的执拗,是坚决不听我们的话,他们的忠旨,永远是能省一分钱就是一分钱,我们给他买的好烟,他会拿出来卖掉也舍不得抽。
老公不抽烟,家里也没有烟,但总觉得老爷子这样走了,我心里特难受,我切了一只昨晚我和老公吃剩的柚子。告诉老爷子,这玩意儿你没吃过吧,来尝一口。我知道若是苹果香蕉之类的,老家伙是不喜欢的。但再不喜欢的东西,每次是他女儿给的,他还总会勉强接受,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家里长着葡萄树,我常常把葡萄摘下来,然后吃不掉的就把籽儿扣掉,用碗乘着给父亲吃,父亲也总是很乐意的吃下去。有时看着他酸得皱眉头,他皱得越厉害我就笑得越开心。我问老爸,这个东西好吃吧!老爸说,现在南方的东西跑北方来攒钱了,这东西在南方很便宜的。我说不贵,一只才几块钱,要不我去买两个你带回去给强强和妈妈吃吃吧!我估计这个妈妈应该能吃的,属果糖。老爸一个人来就是好,要换我老娘,她肯定立马尖叫起来,不要!不要!
然后我把他关屋里,让他看会儿电视。我急忙跑小店里给他买了一包十元的云烟。然后立马撕开,跑到小摊上买了柚子时,递了一支香烟给那个水果摊的老板,老板说,你抽烟呀!我笑笑,我不抽烟,我给我老爸买的,但是给他新的,他会坚决不要,或是又它卖了。所以只能给他开了口。水果摊老板说你真是个孝顺女。这话听得我心里热乎乎的,可我却知道,我其实配不上他的夸奖。因为和我的爸妈对我的好比较起来,我是多么的不孝。
老爸果然失算,当我把水果递给他后,假装很自然的从包里拿出一包烟,老爸说不要,我说拿着吧,用过的,我出去办事用的,事办好了,我也不用了。老爸很乐意的把烟放进口袋里了。送走老爸后,我的心情特别的好,我终于变得聪明了!我老爸什么都不爱,就喜欢这两样,一个是烟一个是酒。以后我给他的酒也一样可以效仿,少掉这么一口!
嗨!只是少掉一些,我以前为什么没有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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