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淡蓝色的记忆
2020-12-14抒情散文吴君雯
不知不觉中,青春说来就来,让人不知所措,说走就走,牵不住执意离去的衣襟,只留下那一枚枚苦涩的青果,给人以无言的回味。最先红杏出墙的是云秀。记得五月间的一天晚上,新学工在操场上排练节目,活泼的云秀兴致很高,又唱又跳,很是投入,月光下只见她面如
不知不觉中,青春说来就来,让人不知所措,说走就走,牵不住执意离去的衣襟,只留下那一枚枚苦涩的青果,给人以无言的回味。
最先红杏出墙的是云秀。记得五月间的一天晚上,新学工在操场上排练节目,活泼的云秀兴致很高,又唱又跳,很是投入,月光下只见她面如皎月,充满激情,薄薄的衣衫在晚风中轻轻飘舞,跃动的身子显得很是饱满。在不经意间,我发现几个女伴在互相又是眨眼又是呶嘴的,眼光投到云秀身上又随即倏地闪开。回家的路上,只听得有人在嘀嘀咕咕:藏不住了,再过几天看她咋办哟!此后不久,只见云秀在大热天里穿了一件大棉袄,脸色腊黄,匆匆地来,匆匆地走,低头不语,与从前相比简直判若俩人。此后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先是组织批评,随后又在全厂大会、车间大会、共青团大会上作检讨,最后以开除团籍、草草结婚收场。据云秀的闺中密友讲,孩子没打掉,不知吃了多少药,从高处往下跳了多少次都不起作用,男方年龄又大了,秀云可怜他,几次被家里打了个半死,但仍抱着一女不从二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信念,宁可跟家里闹翻了也要跟他。三个月后,云秀生了个傻小子,因滥用药物,先天致傻,现孩子快三十岁了还不能自理,全要云秀一把屎一把尿地服侍。
接着是丽芳,丽芳是一个聪明的姑娘,向来都很有心计,做事很稳沉,一发现问题就及时处理在萌芽之中,不显山不露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天天都按时来上班,从不缺勤,也从不迟到早退,跟女伴们说说笑笑,相处得很是融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她才去合法登记经婚,并按本地习俗风风光光地举行了婚礼。厂内厂外,左右邻舍都夸她是个安分守已的好姑娘,没有“桃花疯”,又不花心,她的行为举止被老辈子誉为姑娘们学习的榜样。直至三年后,忽然听说她已经离婚了,原因是不能生育,据医生说,如果怀了头胎就乱打是最糟糕的,多半以终生不育为代价。这事如果不是她婆婆吵骂到厂里来谁也不知道,据说那老婆婆骂得很难听,大揭丽芳的老底,将丽芳精心保守了几年的秘密捅了个底朝天,但丽芳究竟在何年何月何地用何种方法打了胎谁也不知道,只知道她自打离婚起至今一直未再婚,前两年才领养了一个女孩子,母女俩相依为命地过日子。
玉萍的婚礼叫人哭笑不得,本该喜气洋洋的新娘却哭得个一塌糊涂,爹也哭,妈也哭,新郎强忍着没哭出来。起因是按当时的规定,男女双方的年龄相加必须满五十周岁才能批准结婚,可玉萍双方加起来满打满算才有四十八岁,距规定还差两岁,厂里不批准,这婚就结不成,而男方年龄又大了,不愿意再等,玉萍又是个独生女,要招姑爷上门,拖延下去把个姑爷放跑了可就麻烦了 。因此不管厂里批不批准,双方家里都执意要办结婚,玉萍拗不过家里,又抵不住厂里的压力,整日哭天抹泪的,距婚期愈近,她的心情愈灰暗,天天愁眉苦脸,就像过鬼门关,真担心她是否能扛得住。更令她难堪的是,厂里为了打击非法结婚,下了不准参加玉萍婚礼的通知,共青团还专门为此召开了会议,要求全体团员们划清界线,带头不参加玉萍的婚礼。这下子玉萍全家更是哭得个布衣湿、泪不干了,本一心想着筹办个热热闹闹的婚礼以图个红红火火,兴旺发达,不承想这一下全泡汤了,没有客人,算哪门子的婚礼?这在当时是不可思议的,简直就是丢底摆代。不知玉萍是怎样熬过这个婚礼的,现在玉萍也快当奶奶了,可她没有经历过一个姑娘要做新娘的那种羞涩和喜悦,留在心里的只是难言的羞辱、恐惧和忧伤。好在还有几个“政治立场不坚定”的女共青团员悄悄跑来,提心吊胆地喝了杯喜酒又匆匆离去,给背时倒运的玉萍送去了一丝温暖,令她心中好生感激。
桂珍就更叫人想不通了,她温柔娴静,老实巴交,一脸的娇憨很是教人怜爱,她是厂里的团支部书记,担任这个重要位置的原因是源于她的本份,当时争夺的实力派人物很多,互不买帐,谁也不服气谁,由这么个面团似的可人儿来担任此要职,争斗的双方都认帐,反正谁也没占上风。桂珍倒是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很得大家的好感。有一天我到她家约她一起去上班,一进门,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桌旁定定地望着她,桂珍则坐在对面,低着头,红着脸,羞涩地笑着,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盖住了那双春水般的眼睛,真像一朵盛开的红莲。见我进来,桂珍忙起身让坐,那个男人则丝毫不理会,双眼一刻也未离开过桂珍。呸!色鬼!我在心中暗暗地咒骂。路上我还对桂珍忿忿地嚷:那个男人咋色迷迷地看着你?真麻筋!谁知过了半年,桂珍就调走了,听说是出了问题,为了保全面子,要跟那个男人到大山里的兵工厂去工作,这种事情在城里是丢人现眼,但在大山里却能得到宽容和接纳。因为那里最缺的就是女人,能够把媳妇从城里娶回山里安家的,算是有本事的男人,出了这种问题是没有人会追究的,要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厂里都留不住人,工厂怎么开?拖家带口地去安营扎寨是大受欢迎的。桂珍义无反顾地离开生她养她的父母,抛弃舒适的城市,跟着那个男人到茫茫的大山里去过苦日子,真看不出她竟能下这么大的决心,为了那么个男人,值得么?我们都替她想不通。听说为了这事,她母亲哭得眼睛比桃子还要大,睡在床上半个月都起不来呢!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很多事情大都淡忘了,但唯有那个男人那双眼睛我一直忘不了。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那是生命对生命的守望,是一个生灵对另一个生灵的深深倾诉,深情而专一,充满着渴慕和恋眷,那是一颗火热的、跳跃的心在喷发着爱的岩浆,在这样的高温下,就是一个钢铁浇铸的人儿也要融化了,更何况还是那么娇小的、有着血肉之躯的桂珍呢!
或许人生的真谛就是珍视生命中的那一抹绿意,爱惜那一瓣随风飘落的紫玉兰?甭管是否值得,也无所谓孰对孰错,无论如何,青橄榄是值得回味的,毕竟已经走过,经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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